甘州沁城溫家是時老夫人娘家,也算當(dāng)?shù)卮笞?。尤其溫如琴嫁進(jìn)建安侯府,成為侯府主母以后,溫家運(yùn)勢如日中天。
時老夫人溫如琴又慣會做面子搞排場,曾經(jīng)在侯府說一不二,把先夫人生的長子擠兌得寸步難行,溫家族人也是有所耳聞,個個皆知其很有手腕。
建安侯爺夫婦雙雙攜手赴黃泉,也成了甘州一段佳話。誰聽了不說一聲,“天造地設(shè),可歌可泣!”
甚至當(dāng)?shù)剡€有戲班子連夜排了新戲《蝶戀花》,里面生角直接取名時慶祥,旦角就叫溫如琴。
戲里的男女主人公那叫一個愛得死去活來,令人潸然淚下。都能一同赴死了,那還不得“你是蝴蝶我是花”嗎?
坊間話本子又名《我死,侯爺不獨(dú)活》,喜慶大結(jié)局。二人生生世世鎖死,絕不禍害別人……哦,錯了,是永遠(yuǎn)不錯過彼此。
時成軒帶著一堆妾室和兒女,浩浩蕩蕩來甘州探親,著實(shí)把溫家族人給驚到了。
用時成軒的話來說,“母親死時有遺言,讓我?guī)е患依闲砀手萏嫠先思疑钜欢稳兆?,走走看看,讓她的孫子孫女多了解祖母曾經(jīng)長大的地方,也算是報(bào)答甘州這片養(yǎng)育過她的土地,報(bào)答溫家的生養(yǎng)之恩?!?/p>
時成軒在路上就深思熟慮,把這些話車轱轆似的來回背誦。
他總覺得這事兒在哪兒干過,愣沒想起來。
反正不管怎么說,溫家是以最高禮儀把京城來的時成軒等人迎進(jìn)門,還用沁城最好路段的宅子來安置這一家子人。
這宅子原本就是溫家專門置辦來接待上賓,打點(diǎn)關(guān)系,是以平時也有專人在此打理園子。
如今溫家人還無人知曉時成軒跟護(hù)國公府嫡長女已和離,更無人知道時成軒這個當(dāng)父親的,是被女兒從京城趕到甘州來的。
他們只知溫如琴嫁給建安侯爺著實(shí)給老溫家長了臉,在當(dāng)?shù)睾芏鄷r候只要抬出建安侯府的名頭,辦事基本都好使。
時成軒的嫡長子時云起如今是建安侯府世子,也就是將來的襲爵之人。
在時成軒的吹噓之下,溫家還知道了京城赫赫有名的海晏公主就是他女兒時安夏。
在時成軒的話里話外,就只差說明德帝要跟他拜把子。他和明德帝的關(guān)系好得哦,簡直比親兄弟還親。平時明德帝經(jīng)常邀他入宮陪著下棋,陪著喝酒。
有時是他進(jìn)宮,有時是明德帝微服私訪出宮來找他,反正他是皇上的心尖尖。
喝酒喝到高興處,時成軒意氣風(fēng)發(fā),會透露點(diǎn)小道消息,便是把桌一拍,指著一圈人道,“在座的都是我時成軒的親人,都是自己人。這話,原本我是不想說的,保密!得保密!嗨,我還是不說了!”
于是一眾溫家人就開始吹捧他,把他哄得暈乎暈乎。
時成軒就喜歡別人把他眾星捧月的感覺,喜歡所有人都以他為中心,這扯起謊來,牛都在天上悶頭亂飛,“這次我來甘州呢,其實(shí)是奉皇上之命,前來甘州視察。你們真的要保密,不能往外說……”
從那之后,時成軒在溫家橫著走,無人敢惹。不,何止是溫家,是整個甘州沁城,他都如魚得水。
甘州知府已經(jīng)請他到府上去吃了好幾回酒,拉進(jìn)關(guān)系。
一來二往,時成軒又飄了。但他窮,飄飛的心跟他手里握著的銀子不成正比。
唐楚君每月通過萬利錢莊,只給他拿一百兩銀子,有時候心情好,可能會給一百二十兩。
可這點(diǎn)哪夠時成軒用?且還要養(yǎng)這么多妾室和兒女,還有宅子里眾多開銷。
時成軒飄來飄去,每說一次,“我跟你說,你不要說出去。我是奉皇上之命,前來視察甘州。”說到后來,他自己也分不清真假,好似他真就是來明查暗訪的欽差大臣。
他倒是飄得很高興,可嚇壞了一群妾室。
跟隨時成軒來到甘州的幾個妾室里頭,最老實(shí)本分的當(dāng)屬年紀(jì)最大的王氏。
其實(shí)她還不是妾室,只是通房。其膝下無子,日子得過且過,倒也還能忍。
另外幾個,邱氏吳氏周氏文氏都是生了兒女的人,想事情想得比較全面。
且在京城住久了,眼界高,也見過世面,就覺得……二爺又要闖禍了。
這幾人中,又屬邱氏心思最活泛。她到甘州的每一天都在煎熬,每一天都在思念唐楚君。
她恨自己怎的就對二爺有所期盼?當(dāng)初怎的以為終究還得靠男人?
說到底還是不聲不響的韓姨娘最聰明啊,早早帶著兒子投奔了唐楚君,更得了二爺?shù)姆沛獣R院笠怯錾虾弦獾倪€能嫁人,遇不到就守著兒子也能過一輩子。
總好過像她們這樣,跟著一個把牛都吹飛的男人縮在甘州,不止看不到希望,還隱隱有禍?zhǔn)屡R頭的征兆。
四個姨娘現(xiàn)在最心不在焉的事情就是承歡得寵,一旦把一個男人看透了看扁了,發(fā)現(xiàn)對方根本靠不住,就連男女那檔子事都無趣得很。
還寵,寵個屁!莫來挨老娘!四個姨娘現(xiàn)在心思全都不在時成軒身上,整日里沒事,就聚在一起商量要怎么回京城投奔主母唐楚君。
人家不知道時成軒幾斤幾兩,她們還不知道嗎?
就連回來如何跟溫家族人扯謊,還是邱氏一字一字教二爺背的呢。
如今看著二爺整日三分清醒七分醉,還吹自己是秘密“欽差大臣”,一群妾室是又氣又怕。
這日又是二爺去甘州知府府上吹牛的一天,邱姨娘把其他三個心里有想法的姨娘召集到自己院里,認(rèn)真又嚴(yán)肅地說,“我想過了,頭上懸著一把大刀,遲早都是個死。咱們不能再這么下去了,跟主母投誠吧。”
吳氏十分為難,“怎么投?現(xiàn)在夫人已不是咱們主母,哪管得了咱們的死活?”
周氏卻道,“那倒未必。雖然夫人不是咱們的主母,可夫人還是姑娘和少爺?shù)哪赣H啊。二爺若是犯了事,姑娘和少爺?shù)那俺桃矔苡绊??!?/p>
文氏深以為然,“對,夫人不會不管的。這屋里沒有夫人做主母,簡直亂成一團(tuán)糟?,F(xiàn)在倒是……真的,越來越想念夫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