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撤入殿內(nèi),李徹與李霖小心翼翼地將慶帝的遺體安放在龍榻旁。
李徹半跪在慶帝身旁,默默伸出手將他的雙眼合攏。
聽著門外的交戰(zhàn)聲,李霖再也壓抑不住怒火,咬牙罵道:
“這群亂臣賊子,真該千刀萬剮!父皇尸骨未寒,他們就迫不及待要謀反了!”
李徹面色沉靜,搖了搖頭:
“這是他們最后的機(jī)會,他們心知肚明,若我順利繼位,今日逼宮之人,皆難逃一死。”
李霖憤恨地握緊拳頭,一拳砸向一旁的柱子:
“我現(xiàn)在總算明白,為何父皇執(zhí)意要鏟除這些狗東西,世家不除,大慶永無寧日!”
李徹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言,轉(zhuǎn)而看向黃瑾:“黃公公,父皇的后手在何處?”
“殿下請隨我來?!?/p>
黃瑾快步走到龍床前,伸手扳動床沿一個雕龍扶手。
只聽一陣隆隆聲響,龍床竟從中間裂開,露出下方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李徹、李霖震驚地對視一眼,隨即同時向洞口看去。
卻見里面深不見底,顯然長度極長,不知通往何處。
黃瑾語速極快地解釋道:“此密道乃前朝煬帝所建,當(dāng)年天下大亂,他擔(dān)憂自身安危,故秘密修建此道以備不測?!?/p>
“然而,天命終究已經(jīng)不在他,密道尚未完工,陛下便已攻入帝都。”
“陛下發(fā)現(xiàn)此密道后,便下令封鎖消息,因此此道尚未完工,不能直通皇城外,僅能抵達(dá)北門附近?!?/p>
“此密道極為隱秘,世上知曉者不超過一手之?dāng)?shù),二位殿下可放心。”
“陛下早料到會有今日之事,請二位殿下即刻率領(lǐng)錦衣衛(wèi)從此撤離,出口處自有人接應(yīng)?!?/p>
李徹心中大喜,他雖然知道以慶帝老辣謹(jǐn)慎的性格,必有后手。
卻沒想到竟是一條前朝遺留的密道,能直接避開外面的那些叛軍。
但他很快察覺黃瑾話中之意,蹙眉道:“黃公公此言何意?你不與本王一同撤離?”
李霖聞言,也是一臉擔(dān)憂地向黃瑾看去。
黃瑾慘然一笑:“老奴乃陛下身邊人,自古以來,豈有天子殯天而近侍獨活的道理?”
李霖聞言急切道:“黃大伴何出此言,我們可能不能將父皇留給亂臣賊子,自是要帶著他一并帶走!”
“等到了北地,屆時再為父皇修建皇陵,屆時你可為父皇守陵,繼續(xù)侍奉左右,又何必要死?”
相比于李徹,李霖可以說是被黃瑾一手帶大的,和這老太監(jiān)之間頗有情誼。
但如今的黃瑾顯然已是一心求死,只是緩緩搖頭:
“二位殿下麾下能人輩出,不缺老奴一個守墓人,自會照料好陛下?!?/p>
“況且,此密道只能從外部關(guān)閉,必須有人留在殿內(nèi)操作機(jī)關(guān),殿下從此處撤退,豈能再留后路讓叛賊追擊?”
李徹見黃瑾眼中已無求生之意,心知再勸無益。
他咬了咬牙,拱手鄭重道:“黃大伴,保重。”
李霖還想再勸,卻見黃瑾微笑著看向他,輕輕頷首。
他只得擦去臉上淚水,悶聲道:“我背著父皇!”
說罷,悶聲將慶帝尸身背在身上。
黃瑾則快步上前,從龍床上取下薄被將慶帝包裹住,又用繩索固定在李霖身上。
李徹不再多言,轉(zhuǎn)頭對任寬下令道:
“任將軍,命弟兄們?nèi)砍啡氲顑?nèi),堵死殿門,依次進(jìn)入密道撤離!”
任寬應(yīng)聲而去。
錦衣衛(wèi)們迅速收縮防線,退入殿內(nèi),并開始有序進(jìn)入密道。
李徹推了李霖一把,讓他背著慶帝率先進(jìn)入密道。
李霖看了后頭黃瑾最后一眼,隨即咬牙進(jìn)入密道之中。
就在這時,黃瑾拉住李徹:“殿下稍等。”
他站起身,快步走到龍床后,從床底取出一物,小心翼翼地遞到李徹面前。
李徹接過一看,竟是一方璽印,方圓四寸,上鈕交五龍。
他心中一凜,翻轉(zhuǎn)玉璽,瞳孔又是一縮。
卻見玉璽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蟲鳥篆字。
這個世界沒有漢朝,自然也就沒了王莽篡漢一事,王太后也不會怒而砸璽。
故而這玉璽保留得很完整,并沒有缺一角。
看著李徹震撼的表情,黃瑾含笑低語:
“您是真正的天子,還請保重......陛下。”
李徹默然片刻,最后深深看了黃瑾一眼。
正色道:“黃大伴,汝今日之壯舉,必將青史留名!”
黃瑾笑著搖頭:“老奴不在意青史留名,只求無愧于先帝,無愧于陛下您。”
“有此,九泉之下,也能坦然侍奉先帝了。”
李徹重重點頭,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進(jìn)入密道。
錦衣衛(wèi)依次有序撤離,直到殿后的任寬也消失在洞口。
黃瑾立即上前扳動機(jī)關(guān),洞口緩緩合攏。
做完這一切,他整了整衣冠,隨即跪在龍床側(cè)方,姿態(tài)一如往常侍奉慶帝時一般。
長生殿的殿門,又如何擋得住兇悍的士兵?
李徹等人剛剛撤離,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殿門被從外強行破開,叛軍魚貫而入。
翟燕渾身鮮血,手持大刀一馬當(dāng)先沖進(jìn)殿內(nèi)。
卻見殿中空蕩蕩,除了跪著的老太監(jiān)外,再無一人。
奉王、燕王二人早已不知所蹤,就連慶帝的尸身都消失不見。
他心中大急,當(dāng)即揮刀架在黃瑾頸上,厲聲喝道:
“老狗奴,人呢?!”
黃瑾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含笑望天。
那雙渾濁的眼眸,似乎在空中看到了什么,變得更加柔和。
“陛下,奴婢來也!”
眾人只聽黃瑾一聲高呼,隨即猛然用脖頸撞向刀鋒。
其勢之疾,連翟燕這等沙場老將都未能及時反應(yīng)。
力道之猛,令刀身入頸寸余,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翟燕滿臉。
翟燕呆愣了數(shù)秒,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收回大刀。
黃瑾的身體沒了支撐,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雙眼緊閉,卻是顯得安詳、莊重。
翟燕抹了把臉,咒罵道:“遭瘟的閹人!”
隨即轉(zhuǎn)向身后士卒,喝令道:“他們定然還在宮中!”
“傳令各部,給本將封鎖皇宮,搜!一片瓦,一顆磚都不要放過!”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