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爸，懂了嗎？”

付曉雅神色越發(fā)焦躁。

“不懂！”

我茫然搖搖頭。

印象中，我爸對付曉雅一直很好，從沒打罵過她，只有那一次，沒有滿足她買摩托的需求。

“你真是傻到無可救藥?！?/p>

付曉雅氣惱地在我的前胸錘了一拳，起身走了出去，狠狠將門摔上。

我重新躺平，沙發(fā)上還殘留著付曉雅的溫度。

付曉雅憎惡我爸，情理之中。

她一直認為，我爸介入了她曾經(jīng)的家庭，還導致她爸的悲劇發(fā)生。

但她害怕我爸，又是從何說起？

我怎么都沒想明白。

次日下午。

韓風組織股東們，就在他的辦公室里開了個會。

商議三件事。

第一，股東們都定工資，不能沒錢花。

付曉雅工資漲到四千，其余三人都拿三千，先保障基本生活。

我們都沒意見，舉手通過。

付曉雅尤其開心，如果再拿到獎金，在這個小縣城里，算得上高薪一族。

第二，準備買一輛二手轎車，出行方便第一，撐撐門面其次。

買車沒問題，誰來開？

老黑笑著舉手，他有駕照，出獄后找人買的。

進監(jiān)獄前，老黑就開過一段時間的大貨車，駕駛水平很高。

如果不是被韓風叫過來，他就準備去跑長途貨運。

韓風這人粗中有細，看見付曉雅眼里有光，便讓她抽時間也去學駕照，KTV提供學費。

付曉雅開心到幾乎飛起，一再道謝。

她曾經(jīng)夢想，有一輛大摩托。

有一輛轎車，當然更好！

第三件事，韓風卻有些遲疑，半晌才開口。

“不好意思諸位，我想每個月先從公司里借一萬塊錢，等分紅后一定還上。”

“風哥，不用還的，你拿去用就是了。”我十分仗義。

“該怎么來就怎么來?！?/p>

韓風無奈嘆了口氣，解釋道：“小巖知道我的情況，我媽是個精神病人，多年來一直住在醫(yī)院里，每個月的費用就要一萬塊，醫(yī)院那邊表示不漲價就不錯了。雖然她現(xiàn)在不認識我，作為兒子，我也不能放棄?！?/p>

韓風不喜煽情，但老黑卻被感動到了。

“老韓，跟兄弟們不用客氣，再苦再難，也必須要贍養(yǎng)母親?！?/p>

又感慨一句。

“母親在，人生尚知來路，等她走了，人生就只剩下歸途。”

“風哥，我沒意見。”

付曉雅舉起手，母親偉大，她對此卻很難共情。

就在昨晚，她的母親徐麗還找過來鬧事，留下的只有憤懣和難堪。

“感謝大家！”

韓風抱了抱拳，又舉起一只手?！拔野l(fā)誓，一定要讓大家都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一路披荊斬棘，也絕不退縮?！?/p>

“一定要出人頭地?！蔽壹诱癖邸?/p>

“對，永不屈服！”付曉雅高聲附和。

……

商議完，我跟付曉雅離開KTV，朝著家里返回。

這次是我騎著自行車，載著付曉雅。

她很自然地用手臂挽住了我的腰，跟我貼得很近。

我們迎著風，迎著光，也迎著路人羨慕的眼神，一路向前，不知疲倦。

可惜道路并不漫長，我們都討厭的家，到了。

我有鑰匙，直接開了門。

客廳里，不只有輪椅上的我爸和精心打扮的徐麗。

還有一名三十出頭的男人，穿著筆挺的藍西裝、花格子領(lǐng)帶，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亂，眼神里透著精明。

看見我和付曉雅進來，他淡定地微微一笑。

付曉雅冷冷的嘲諷。

“行啊，又把男人帶回家里了，死性不改?！?/p>

“曉雅，不要亂說話，這位是張律師，一直負責你爸車禍的那起案子，積極為我們爭取權(quán)力?！毙禧愡B忙解釋。

“他不是我爸?！备稌匝艔娬{(diào)。

“好吧，隨便你?！?/p>

徐麗無奈地聳聳肩，還輕輕嘆息。

我爸表現(xiàn)得格外平靜，目光掃過我和付曉雅的臉，不見半點波瀾，隨即又看向了棚頂。

“徐麗，你到底想干什么，抓緊說吧！”

我有些不耐煩。

這種家庭的氣氛讓人呼吸不暢，即便窗戶都開著，依然憋悶得想要喊叫。

“讓張律師跟你們說。”

“快踏馬說?！?/p>

付曉雅更不耐煩，坐在沙發(fā)，將一條腿搭在茶幾上，點起一支煙。

“瞧你這副鬼樣子。”徐麗惱了。

“我就這樣，承認你的教育失敗吧！”付曉雅不以為然。

“吵架解決不了問題?！?/p>

張律師打斷了母女的爭執(zhí)，看著我和付曉雅，說道：“我接受了兩位當事人的委托，首先向你們聲明一件事，子女有贍養(yǎng)父母的義務(wù)，這是法律明文規(guī)定的?！?/p>

“少來這一套，我跟他沒有血緣關(guān)系，哪來的義務(wù)。”

付曉雅指著我爸，跟著又指向徐麗。

“我跟她也斷絕了母女關(guān)系，再說了，她身體很好，需要養(yǎng)著嗎？”

我敬佩付曉雅的勇氣，而我嘴巴張了張，還是沒忍心說出，跟我爸斷絕父子關(guān)系。

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憐，像是被抽空靈魂的木偶，只能任人擺布。

“付曉雅，作為一名律師，我必須提醒你，法律上從不會承認，血親關(guān)系可以宣布斷絕，即便簽署協(xié)議也無效?！睆埪蓭熖嵝?。

“那你跟我說說怎么能斷絕是有效的?。　备稌匝派匣鹆?。

“怎么都不能?！?/p>

張律師神色篤定，繼而強調(diào)：“父母將子女養(yǎng)大，投入極大，子女必須要盡義務(wù)。否則，法律將失去其公平的意義。”

這一刻，

我不得不佩服徐麗的狡猾和陰險，親情牌不好使，就用法律來壓著我們。

她也很自私，全然不去考慮，我們才剛剛成年而已。

放在任何慈愛的家庭，父母都要說一聲，他們還是孩子……

“張律師，我自己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哪有能力照顧我爸?！?/p>

我并不想跟張律師發(fā)生沖突，強調(diào)自己處境艱難。

事實如此，迄今為止，我只是在KTV拿到過小費，連工資都沒發(fā)過。

“周巖，經(jīng)濟收入只是贍養(yǎng)父母的一部分，你可以出人工。比如，經(jīng)常回家給父親換洗，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睆埪蓭熃ㄗh。

“不可能！”

我斷然拒絕。

這跟是否孝順沒關(guān)系。

如果我陷入其中，生活里就只剩下我爸，整日守著個空空的軀殼，未來的一切都完了。

徐麗，反而獲得了解脫。

“槽，我們才不會管家里這攤子爛事，隨便她折騰吧！”

付曉雅不忿地爆了粗，抬手指著徐麗。

張律師對此早就司空見慣，神色如常：“如果起訴到法院，周巖一定會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