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遇棠的臉色認真,繼續(xù)道。
“雖然靠近,但邊緣并無細碎的毛邊,斷點呈現(xiàn)平整的切面,應(yīng)該是被人用小刀,或者是剪刀等工具所為?!?/p>
朝云帝的眸子亮了起來,里面是對姜遇棠毫不掩飾的欣賞。
“那你覺得,是何人犯案?”
“很簡單,方才從我進來之后,這個小太監(jiān)便教唆,讓我用這玉琴來打發(fā)時間?!?/p>
面前是跪倒一地的宮人,姜遇棠的目光精準無誤的落在了那小太監(jiān)的身上。
她繼續(xù)推測說,“而這琴弦斷裂的時間,應(yīng)該是在我來之前,陛下晨起離宮后的這段時間內(nèi)?!?/p>
冷不丁的,就有人似是突然記起了什么般,抬頭說道。
“那會陛下離開,我們過來灑掃的時候,小德子便主動攬了打掃窗戶那邊的活?!?/p>
這小德子,就是那個小太監(jiān)了。
因玉琴在那邊,宮人怕無意損壞,這個活一直是沒人愿意做的,今而小德子突然包攬了,還讓御前伺候的大家伙都高興了許久。
掌聲先響了起來,是朝云帝。
他會修琴,豈會看不出里面的乾坤。
本是怕臟了姜遇棠的眼睛,想要容后處理,結(jié)果,還是當場破了案。
朝云帝的臉上滿是笑意,夸贊說。
“朕只聽說過你的醫(yī)術(shù)精湛,打仗厲害,竟不知,還有著斷案當女判官的本事?!?/p>
姜遇棠覺得這話屬實是夸張了,“我只是留意了下細節(jié)而已?!?/p>
“細心也是一種本領(lǐng),人一旦馬虎了,眼睛便成了擺設(shè),和睜眼瞎差不了多少。”
朝云帝道。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梅貴妃氣結(jié),心中不舒坦極了,臉上卻還是不得不賠笑,“陛下說的是?!?/p>
跪在地上的小德子,這會兒已經(jīng)是抖若篩糠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梅貴妃求助。
接觸到的,是對方冰冷含有警告的眼神。
想到自己的家人,小德子只能咬緊了嘴巴,連求饒的話語都不敢,就被御前大總管吩咐人給帶著拖了出去。
御前大總管捧著托盤,上前說,“陛下,您要的修琴的工具來了?!?/p>
朝云帝落座在了紫檀木桌前,親手將斷弦做了替換。
他對著姜遇棠介紹說。
“這把玉琴,是你母后生前最愛的,偶時不小心弄斷,那就便是朕的活了?!?/p>
朝云帝說著,有些感慨,“這已經(jīng)許久沒做過這樣的事了?!?/p>
姜遇棠聽的出,他們的感情很好。
“難怪陛下您的手法如此嫻熟?!?/p>
“最開始朕也不會,可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便也算是半個行家了?!?/p>
“……”
梅貴妃在旁邊,看著這父女二人旁若無人的聊著,有那么一瞬間,只覺得自己成了擺件。
她的心中堵堵的,不痛快極了。
死人的事,有什么好說的。
可她眼中的死人,對于姜遇棠來說是素未謀面的親生母親,聽起這些,自然是覺得有意思的。
她順口問道,“那陛下的琴技也當不錯?”
“你想聽?”
朝云帝含笑看了過去。
姜遇棠看著對方的表情,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朝云帝已經(jīng)是上手了。
指尖撫在了琴弦上,忽地便演奏起來,許久未出聲的玉琴,彈奏出了極為難聽刺耳的聲音。
就好像是……拉鋸子。
姜遇棠本以為聽到的,會是朝云帝會大露一手,結(jié)果,這琴技讓她無言以對。
想夸都沒地方夸。
看著她愕然的表情,朝云帝笑了出來。
“朕最不通的,便是這琴技了,除了修琴之外,你母后一般是不許朕碰的?!?/p>
姜遇棠覺得耳畔還回蕩著那噪音,沒忍住也開起了玩笑。
“那看來,先皇后做的還挺對?!?/p>
朝云帝辯解,“那是朕年輕的時候,不想好好學(xué)?!?/p>
“那現(xiàn)下呢?”
姜遇棠問。
不等朝云帝回答,她替他回答說,“現(xiàn)下是沒時間對吧?”
明顯存有的揶揄,又搶白的話語,讓朝云帝被氣的笑了出來。
先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小女兒還挺幽默的。
朝云帝站了起來,借坡下驢。
“誒,還真被你說對了,朕就是太忙,沒時間?!?/p>
姜遇棠覺得好笑,看破不說破。
轉(zhuǎn)而,朝云帝看向了一旁的梅貴妃,收斂了幾分笑意,蹙了蹙眉頭。
“你怎么還在這兒?”
梅貴妃,“……”
她都站了好半天好吧。
也所以,陛下都沒注意到自己?
“那臣妾告退。”
梅貴妃自找沒趣,也不想討嫌,行了一禮,就打算退去。
臨走之前,冰冷的目光在姜遇棠的背影停留了幾許,走著瞧吧。
她們之間還不算完。
重華殿內(nèi),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朝云帝問,“你學(xué)過琴技嗎?”
“學(xué)過一點,并不算是精通。”姜遇棠照實回答。
琴棋書畫,是北冥女子在閨閣中需要學(xué)習(xí)的。
棋,是她最感興趣的。
畫,是她嫁人之后才學(xué)會的,至于琴,書,馬馬虎虎,只會一點皮毛。
朝云帝示意姜遇棠來。
姜遇棠也沒推托,大大方方的應(yīng)下。
剛一落座在了紫檀木桌前,就聽到朝云帝說,“讓朕看看,你究竟是隨了你母親,還是朕?!?/p>
“比不上先皇后的,但……”姜遇棠的話鋒一轉(zhuǎn),回首笑著說道,“絕對是比陛下好些?!?/p>
要是真隨了朝云帝的琴技,還不知道是要被先生打多少次手板。
朝云帝眉眼彎下,眼中露出的是溫和疼愛的笑容。
“朕又沒聽過,誰知道呢?!?/p>
姜遇棠不服,深吸了口氣,集中了注意力,來了曲自己最拿手熟練的,《平湖秋月》。
是舒緩柔和的調(diào)子,像是秋天的月光灑在湖面上,安安靜靜。
她的臉色專注,沒有彈錯一個音。
暖陽透過窗欞灑下,勾勒出了姜遇棠的輪廓,是朦朧不太真切的光影,如出一轍的神韻。
讓朝云帝僵站在原地,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收斂。
有那么好幾個瞬間,讓他都以為真的是自己的妻子回來了……
就坐在這重華殿內(nèi)撫琴。
是那樣的美好。
酸澀感從心頭涌出,讓朝云帝紅了雙目。
明珠,看到了嗎,他們的女兒還活著,她回來了,就坐在那個地方,撫著你曾經(jīng)用過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