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哈伊走至一旁,看著額頭一筆白的駿馬,摸著那光澤發(fā)亮的棗紅色皮毛:“它叫什么名字?”
顧正臣咳了聲:“燕子有點白?!?/p>
“啥?”
扎哈伊眨眼,什么鬼,這么神駿,這么雄偉的馬,你起個“燕子有點白”這種不倫不類的名字?它確實是額頭有那么一筆白,可這是王氣的象征啊,最重要的不是它通體棗紅色?
顧正臣沒開玩笑,這匹馬確實是叫“燕子有點白”,雖然朱棣不認(rèn)可,堅持叫它“雪滿刀”,取的是“大雪滿弓刀”之意,但沐春、李景隆包括張玉等人,都稱它為燕子有點白,偏偏,這馬也喜歡這個名字……
扎哈伊為這匹馬感覺到不公,言道:“跟著你們,實在委屈了。你們到底是什么人,這么多的駿馬,清一色的上等馬,可不像是尋常開中人能拿出來的。”
顧正臣又取出一枚雞蛋,在馬槽上磕破,一點點剝著:“我們來這里,是想做一筆大買賣,只是缺乏真正的相馬師。你那么精通相馬,有沒有興趣跟我?”
扎哈伊凝眸,深深看了看顧正臣,搖了搖頭:“呵,我已經(jīng)老了,閑云野鶴慣了,可不想?yún)⑴c到什么生意買賣里面去,再說了,你得罪了張大使,能不能保全貨物回到山西都不好說,與其拉攏我,不妨多想想如何賠罪吧。”
顧正臣看著轉(zhuǎn)身要走的扎哈伊,輕聲道:“我想在兩年之后派人向西而行,弄來一些汗血寶馬?!?/p>
扎哈伊突然停了下來,緩緩轉(zhuǎn)身,震驚地看著顧正臣:“一些汗血寶馬,是多少?”
“不知道,五十匹,一百匹,五百匹,說不準(zhǔn),多多益善。”
顧正臣看著“燕子有點白”吃雞蛋,眼神中帶著幾分渴望。
扎哈伊嘴角抖動,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汗血寶馬是什么,又養(yǎng)育在何處,價值幾多,還一百、五百匹,整個大明,能找出三十匹汗血寶馬,我人頭都可以割下來給你!”
顧正臣伸了伸手指頭,認(rèn)真地回道:“還真是,據(jù)我所知,汗血寶馬的數(shù)量只有二十四匹,當(dāng)然,深藏在衛(wèi)所未曾公開的,不算在其中?!?/p>
汗血寶馬的數(shù)量極其稀少,其主產(chǎn)地在中亞,里海東面,也就是花剌子模。
嗯,按照歷史進展,也就是在今年,花剌子模將會被帖木兒征服,土地納入帖木兒國!
大明西面的疆域目前只到肅州,玉門關(guān)都沒到,更不要說西面還有哈密、吐魯番、亦力把里等,山高路遠,本就不容易進入,何況這些地方,沒一個太平的。
哈密擅長道路打劫,吐魯番偶爾也蹲在山口的地方吃葡萄,亦力把里與帖木兒現(xiàn)在也不太對付……
商路不暢通,汗血寶馬想要運過來一匹太難。
大明本無汗血寶馬,至于朱棣的這一匹,包括沐春、馬三寶的那兩匹,還是北伐中繳獲的。
北伐繳獲了的少量汗血寶馬都送到了金陵,老朱有,朱標(biāo)有,耿炳文也得了一匹,其他人,就徐達、李文忠有,馮勝都沒撈到……
倒不是顧正臣沒機會,而是顧正臣推了,這才給了沐春、馬三寶。
顧正臣自然喜歡好馬,但好馬跟著自己太憋屈了,沒多少機會縱橫沙場,平日里代步也用不著這高檔貨,加上這東西需要精心伺候,偶爾還要補充下營養(yǎng),多少人都沒雞蛋吃的年代,它一個月要吃八個……
好馬配英雄,自己又不是啥英雄,英雄都在保護自己,他們才應(yīng)該用好馬。
現(xiàn)在,北元滅了,瓦剌還在躲著,大明想弄點汗血寶馬實在是太難了,可這種好馬顧正臣很需要,中亞與歐洲地盤可不小,想要控制如此大的疆域,沒有上好的戰(zhàn)馬可不行。
比如帖木兒,還有即將崛起的“閃電”巴耶塞特,手中最精銳的軍隊,那就是騎兵,而且騎兵是其軍隊中最主要的構(gòu)成。
沒騎兵,帖木兒也打不出那么大的疆域。
大明的火器再厲害,缺乏速度與機動,也打不了幾場漂亮的殲滅戰(zhàn),蒙古馬雖然也好用,數(shù)量也會一年年增長,可問題是,大明的疆域也在增長嘛,對戰(zhàn)馬的需求是同步增長的……
要進一步填補戰(zhàn)馬的不足,培育出更多、更優(yōu)秀的戰(zhàn)馬,就必須將目光投入到西面。
最好是弄一批汗血寶馬,送到大明來當(dāng)種馬,不一定送到祁連山下,天山也是可以的……
扎哈伊看著如數(shù)家珍一般的顧正臣,嘴角的胡須抖動幾下:“汗血寶馬可遇而不可求,你能擁有汗血寶馬,而且似乎不止一匹,這已經(jīng)算是罕見了,莫要有其他心思,不現(xiàn)實?!?/p>
顧正臣摸了摸馬頭,走向扎哈伊:“我知道,從當(dāng)下的局勢來看,即便是千辛萬苦找尋到了汗血寶馬,那也運不回來,沿途之中,一個個如狼似虎,覬覦寶馬的人,根本就不是尋常人可以應(yīng)對?!?/p>
“所以,我說的是兩年之后,但在這之前,我需要你加入這支隊伍,確保帶回來的馬匹優(yōu)良,是真正的寶馬良駒?!?/p>
扎哈伊轉(zhuǎn)身:“我不會加入,另外,你也未必能保得住你的汗血寶馬?!?/p>
顧正臣笑道:“若是我能保住這些馬,你愿不愿意加入?”
扎哈伊沒有回頭,只是抬了下手:“等你保住了再說吧?!?/p>
朱棣走至顧正臣身旁,輕聲道:“先生,他倒是有些本事,軍中相馬之人只是說好馬,都拿不準(zhǔn)那兩匹是不是汗血寶馬,他竟辨了出來?!?/p>
顧正臣側(cè)頭:“咱們那點人,誰見過真正的汗血寶馬?他——可能是真的見過?!?/p>
沒經(jīng)驗,自然不好判斷。
朱棣詢問:“接下來,那張大使應(yīng)該會對我們下手了?!?/p>
顧正臣朝著門口走去:“動手是肯定的,地方上的小官,最是不好招惹,他們知道該敬畏誰,不該敬畏的,必然會用盡各種手段。說起來,茶馬司也應(yīng)該查一查,地方上出了不少茶馬世家,那茶馬司到底是肥還是瘦,也需要看個清楚才是?!?/p>
朱棣跟著顧正臣,眼神中帶著幾分冰寒:“那就陪他耍耍?!?/p>
顧正臣笑了:“耍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解決問題,尤其是某個問題青年。”
朱棣臉都黑了:“是弟子管教不嚴(y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