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金陵是繁華的，尤其是進入臘月之后，整個金陵天不亮便熱鬧了。

畢竟是天子腳下，金陵沒有出現(xiàn)沿途的那般苦難，想來也是官員不敢在錦衣衛(wèi)的監(jiān)視之下亂來。

額爾敦、阿爾斯楞觀察著金陵，打探著各路消息。

安南那里的消息終于打探到了，陳朝宗室陳季擴起兵十萬反明，屢戰(zhàn)屢勝，幾次挫敗明軍進剿，聲勢巨大，明軍一連丟失了七八座小城。

額爾敦讓人找來了從商人那里買來一張安南輿圖，輿圖中連山川河流都十分簡單，寥寥幾筆代指，城池更是一個點，標(biāo)注下名稱，連個河道流向、主要道路都沒標(biāo)注。

阿爾斯楞指著輿圖，言道：“明軍丟的城池，多是在這北部，諒山一帶，全都是一些小城。從現(xiàn)在看，明軍還是占據(jù)著優(yōu)勢，大的城池并沒有丟一個?！?/p>

額爾敦呵呵一笑：“若是明軍在短時間內(nèi)丟了大城重鎮(zhèn)，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明軍嚴(yán)重低估了陳季擴的實力，二是指揮上出現(xiàn)了錯誤，露出了太大破綻?！?/p>

阿爾斯楞審視著輿圖：“明軍有火器，這無論是守城還是攻城，都是利器。若是陳季擴有自知之明，應(yīng)該不會在短時間內(nèi)去攻打大城，以軟碰硬，而是應(yīng)該在諒山這一帶活動，積蓄力量，最好是可以將坡壘關(guān)、芹站等都占了下來，切斷明軍的路上通道?！?/p>

額爾敦贊同阿爾斯楞的看法。

一旦這些通道被占領(lǐng)，便切斷了那支軍隊進出廣西的通道，無論是他們想回大明還是大明想要增援，都需要重新打開這些通道。只是這些城關(guān)明軍也同樣看重，陳季擴未必有這個本事。

兩日之后，額爾敦、阿爾斯楞終于上朝覲見。

面對朱元璋，額爾敦表現(xiàn)得很是敬重，夸贊之詞更是連連，等說完朱元璋的英明領(lǐng)導(dǎo)，文官的治理有方，武將的練兵有策之后，開始訴苦：“元廷疲累，損失慘重，已居漠北十余年——”

“今大汗認為，明廷雖有力北伐，然卻容易勞師動眾，無功而返。元廷雖失中原，卻有廣袤草原，未失根基。既然繼續(xù)戰(zhàn)爭下去，對雙方而言皆無利處，不妨就此休戰(zhàn)?！?/p>

朱元璋呵呵笑了笑，抬手道：“如此說來，是元廷要休戰(zhàn)求和了？”

額爾敦堅持：“只是休戰(zhàn)，謀一個和平，并無請求一說?！?/p>

李文忠邁步走出：“既不是請求，那就是沒誠意。沒有誠意的休戰(zhàn)，全都是備戰(zhàn)！讓我說，是你們磨刀霍霍，想要再次南下了，故意派來使臣，混淆視聽吧？”

額爾敦吃了一驚，這個曹國公當(dāng)真了不得，心思急轉(zhuǎn)，回道：“若無誠意，大汗怎么可能會主動派我等前來？至于備戰(zhàn)一說更是無稽之談，元軍要戰(zhàn)爭，隨時可戰(zhàn)，草原之上八十萬騎兵，曹國公能擋得住嗎？”

李文忠冷笑：“八十萬騎兵？還真是夠嚇人的，你回去讓那什么大汗帶八十萬大軍南下，我去會會你們？”

額爾敦難掩憤怒，看向朱元璋：“我等帶著誠意而來，大明便是如此待客嗎？”

朱元璋不以為然，讓李文忠退下，然后道：“元廷想要休戰(zhàn)，雙方相安無事，朕自然答應(yīng)。但元廷屢屢南下犯邊，劣跡斑斑，朕也不能全信。這樣吧，朕可以命官員擬定一個三年和平文書，三年之內(nèi)，不動刀兵，如何？”

額爾敦面色凝重。

又是三年！

這三年時間，應(yīng)該是明廷最需要的三年，他們要借助這三年從南洋抽身，并在這三年之內(nèi)修筑出鐵路，做好一切北伐的準(zhǔn)備！

倘若當(dāng)真答應(yīng)了他們，那才是草原的危機！

可事已至此，也不能不答應(yīng)。

額爾敦當(dāng)即行禮：“外臣愿帶大明的和平文書返回漠北，待大汗用印之后，送文書至金陵便是生效，雙方皆不可違背，可否？”

朱元璋笑了。

這些人也玩起了小心思。

這里面操作空間可大了，即便是送回去文書，買的里八剌也可以放著不批，不用印，放幾個月總沒問題，即便是用了印，不差人送到大明便是。

再說了，文書中挑點問題，派幾次使臣往返商議細節(jié)，一來一去，這就是半年，拖都能拖上幾年……

沒關(guān)系，大家都需要體面。

李文忠走出，堅決反對：“陛下，大明兵勢威武，掃蕩草原指日可待，這個時候商議和平，豈不是束手束腳？”

湯和附議：“胡虜不滅，大明邊疆難寧！一紙文書，如何能換和平？唯有北伐，徹底消滅元廷，才能消除威脅。臣等不贊同簽什么和平文書！”

“臣等反對。”

楊靖、李原名等官員也站出來反對。

朱元璋擺了擺手：“休養(yǎng)生息，方可民心穩(wěn)固。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多言，設(shè)宴吧?！?/p>

宴席正酣時，一封八百里加急送至奉天殿。

看過公文，朱元璋當(dāng)即離席，楊靖、湯和、李文忠等文武也被召走。

額爾敦知道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件，要不然不會讓朱元璋如此不安，甚至連文武大臣都召走。

半個時辰后，湯和、李文忠等人心事重重地返回奉天殿，喝酒也沒了滋味，愁容滿面，還時不時長長嘆息，額爾敦探尋地問了幾句，都被擋了回去。

待酒宴進入尾聲時，李文忠走向額爾敦，突然道：“方才商議和平文書之事，可是為真？”

額爾敦有些錯愕：“自然！”

李文忠沉聲道：“若是你們反悔，撕毀和平文書，我便領(lǐng)兵毀了整個草原！”

額爾敦眉頭緊鎖。

這還是之前咄咄逼人的那個曹國公嗎？

宴席散去。

額爾敦等人離開皇宮，回到會同館。

阿爾斯楞對額爾敦道：“我們需要知道明廷內(nèi)部發(fā)生了什么事?！?/p>

額爾敦看向那日松、元光，這兩人也沒打探到任何消息，顯然今日的事被明廷遮住了，消息并沒流入民間。

阿爾斯楞低聲道：“要不要，用那一根線？”

額爾敦搖頭拒絕：“絕對不可?！?/p>

那日松想起什么，上前道：“我聽說，金陵有個地下錢莊，神通廣大，只要錢到位，什么消息都可探查出來，咱們要不要試試？”

額爾敦眼神一亮：“什么錢莊？”

那日松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冬青錢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