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縣在鞏昌府,渭源在臨洮府。
渭源衙門,一般的問詢之類的事,可沒辦法一桿子打到漳縣去。
石老三去渭源的目的只有一個:拿到清白文書。
顧正臣邁步:“石老三手中有不少清白文書,這些文書雖然出自渭源,但實際上來自狄道府衙。所以,我到了狄道,順藤摸瓜之下,發(fā)現(xiàn)了火祆教?!?/p>
“我想,應(yīng)該是石老三沒有如期回去,你起了疑心,這才一路追到了狄道城吧。你抵達狄道的時候,應(yīng)該是康萬年被砍頭的那一日。所以,張凌川等人領(lǐng)命,干脆地自縛于府衙,你們開始了新的策劃……”
“后來的事就不用我說了吧,你以為時機成熟了,調(diào)我奔去河州,并意圖引我們前往紅古城,而在你們舉事時,我突然出現(xiàn),狄道城火祆教覆滅。這些——你都看在眼里?!?/p>
張多鹽無奈地搖頭:“即便這樣,你也無法斷定我是祆正!”
顧正臣點頭:“是啊,所以,你授意曹威,將祆正的身份說了出來,將一切歸到土官哈即爾身上,希望借此消除我對火祆教進一步的追蹤與調(diào)查,甚至不惜丟出了一個張京來佐證。只是,你錯了?!?/p>
張多鹽皺眉:“何處錯了?”
顧正臣呵呵一笑:“第一,你與曹威之間的聯(lián)系,不應(yīng)該通過乞討的孩子來溝通,那些孩子,不是火祆教人,他們喜歡錢財,給好處,什么都可以說出來?!?/p>
張多鹽后槽牙一疼。
娘的,原以為曹威在門口嘟囔幾句,這事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可還是被顧正臣的人發(fā)現(xiàn)了!
那群小乞丐,還真是靠不住??!
原以為隱蔽就妥了,可沒想到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顧正臣抬手:“第二,你選錯了祆正之人。哈即爾是個什么東西,他只是一個土官,地方小小的土司罷了。土司——興許會信奉火祆教,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將手伸入到蘭州、狄道等地。為何?因為他沒這個腦子!”
張多鹽錯愕。
于莊浪、徐遵等人也有些郁悶。
這也就是哈即爾沒在這里,否則不得和你拼命啊。
顧正臣倒不是看不起哈即爾,這是實話。
土司說到底就是一片封閉的小天地,有那么一塊地盤,能吃能喝就可以了,最多向周圍擴大一點點,搶點地與人口之類的??勺屚了緦⑹稚煜驇装倮镏?,那基本上不太可能。
很多土司都是沒啥文化,沒啥本事的人,父死子繼,一代又一代玩過來的,能認識幾個字就不錯了,能玩陰謀詭計的實在少之又少。
像是什么軍隊撤走,留下了一只巨大的木馬,靠著城中人將木馬運到城里的計謀,這都被人吹上天去了,可要換到這一片土地上來,誰他娘的會中計啊,就是歷史上的李景隆,也不可能中這種幼稚沒腦子的計啊……
土司和那些人沒啥區(qū)別,玩不了多少陰謀詭計,拙劣得很,更不可能一代人接一代人地接著玩。
所以,雖然曹威說祆正是哈即爾,張京也作證了,但顧正臣從頭到尾就沒相信過,你說哈即爾要造反,蠢蠢欲動,想搶一些大明百姓回去種地,增加收入,這顧正臣相信,土司也就那么點追求。
說哈即爾是火祆教的祆正,掌控著臨洮府黑暗的地下勢力,顧正臣才不會信。
張多鹽暼了一眼石堅,站起身來:“那你為何又要派馮克讓領(lǐng)兵離開蘭州?只是為了引我上鉤,讓我冒出來嗎?”
顧正臣把弄著銅錢,輕聲道:“也不盡然,哈即爾確實對朝廷不恭,幾次派人攔路搶劫,積石關(guān)的軍士不止一次告之蘭州,只是哈即爾還不算出格,朝廷也不好發(fā)兵討伐。但我不這樣認為,所以,既要解決哈即爾,也要讓你露面?!?/p>
張多鹽看著逼過來的軍士,對顧正臣道:“就這些,你就能想到我?”
顧正臣背過一只手:“第三次懷疑你,是石老三去采買藥材。雖說高四緯跟著石老三,并沒有察覺到石老三假借藥草傳遞消息,可高四緯對事情的細節(jié)記得很清楚,那藥方上的藥組合起來,便是一句——多鹽,蘭州是最后機會?!?/p>
張多鹽難以置信:“你連這都破解了?”
顧正臣平靜地說:“你們的這些加密,實在是太粗糙了,還在玩弄簡單的文字組合,什么多花蒿、大青鹽、澤蘭,思之令人發(fā)笑!這要是放到格物學(xué)院兵學(xué)院里,狗都嫌棄?!?/p>
張多鹽暗暗心驚:“但你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足夠你篤定是我!”
顧正臣側(cè)頭看了一眼林白帆,林白帆伸手入嘴,打了個呼哨。
蕭成提著趙回邁步而至,將趙回丟上前。
張多鹽暗暗咬牙。
這個家伙不是跟著大軍出征了,怎么去了三岔驛!
驛卒趙回哭喪著臉:“驛丞,他突然出現(xiàn),不由分說便將我綁了過來,還,還用簽子扎我的手指,我,我扛不住,所以說了……”
張多鹽目光看了看,言道:“好,好一個顧正臣!只是,你以為抓到我,事情就結(jié)束了嗎?我告訴你,沒有!火祆教的圣火一定會燃燒起來,誰都阻攔不了,你也不例外!”
“佛教呢?”
“什么?”
“我是說,佛教可以熄滅你們的圣火。要避免一塊莊稼地上長滿雜草,最好的辦法是種上莊稼,勤于耕作,除草?;痨旖讨阅茉谶@里扎根,不就是因為百姓缺乏信仰,受了你們的蠱惑?”
顧正臣雖然不喜歡佛門,但更不喜歡什么火祆教、伊斯蘭教等,與其這里的人一定要找個信仰,那還是不如找佛門。
佛門至少還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主張的是死后去西天極樂世界,不主張活著的時候與朝廷對抗,不宣傳暴力與造反……
最主要的是,佛門不來,誰來替換、填補那里人的信仰?
靠孔子搞不定啊。
張多鹽揮了下手臂:“佛門退走這里已經(jīng)很多年了,留在這里的,只是少量的藏佛!你想靠著那點人,來占據(jù)這里?”
顧正臣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誰告訴你,佛門走了,就不能再回來?絲綢之路要打開了,正是佛門進入西北的大好時機。張多鹽,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有什么小動作,你的那些伎倆——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