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也是代表朝廷臉面的人。
現(xiàn)在,臉面被人打破了,割傷了,踩碎了,若是不出來發(fā)聲討伐,那這身官服也不用穿了,這地位也不用要了!
尤其是這次朱棣做得極是過分,比顧正臣當年還過分。
顧正臣再亂來,那也是當著皇帝的面來的,朱棣倒好,直接跑衙門里堵人去了。
顧正臣下手較輕,還沒到斷胳膊斷腿的地步,可朱棣倒好,兩個御史的胳膊被打骨折了,還有掉牙齒的,臉被割傷的,肋骨被打斷的官員……
出現(xiàn)這種結(jié)果也不是不能理解,顧正臣才多大力氣,身子骨在那擺著,可朱棣打小習武,底子厚,力氣大,生猛的一批。
揍得嚴重了,那后果自然也嚴重。
六部九卿上上下下二百余官員跪在武英殿門外,不僅有挨打的邵質(zhì)、藍子貞、禮部尚書任昂,還有刑部尚書開濟、工部尚書薛祥、兵部尚書俞綸、戶部尚書王時、吏部試尚書余熂(xi)……
就連剛到金陵沒幾天的郭桓郭尚書也來了,還有在家養(yǎng)病多日沒上過朝的禮部另一位尚書李叔正。
總之,尚書、侍郎、郎中、員外郎、主事、御史等,能來的都來了,原本去了格物學院辦事的趙瑁也跑了回來。
朱元璋聽著內(nèi)侍的奏報,沉聲道:“讓尚書都進來,還有那邵質(zhì)!”
內(nèi)侍傳話。
任昂、邵質(zhì)、開濟等人入殿。
看著任昂、邵質(zhì)的凄慘樣子,朱元璋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這個兒子也是,你就不知道朝身上揍,招呼人家臉干嘛,他們還需要靠這張臉混呢,破相了,膈應(yīng)的還是你老爹我啊。
任昂哭著控訴:“陛下,老臣遭如此欺辱,活不下去了!還請陛下準臣撞死在這武英殿,以血來洗去如此恥辱!”
說著就要起身朝著柱子撞去。
內(nèi)侍劉光見狀,很想告訴任昂,武英殿柱子那么多,沒必要非要朝我身后的柱子撞。
“攔住他!”
朱元璋開口。
劉光趕忙上前抱住了任昂。
任昂哭喊道:“堂堂官員,天子之臣,竟被人毆打至如此地步,這威儀何存,天威何存!與其坐看禮崩樂壞,不如臣先走一步!”
“陛下,臣也求一死!”
邵質(zhì)抬起頭,一雙眼帶著屈辱的淚光。
啪!
茶碗猛地摔下,震懾全場。
朱元璋看著群臣,冷冷地說:“夠了,朕管教無方,對燕王約束不嚴,出了這樣的事朕自不能輕饒!開濟,你說該如何處置?”
開濟眉頭皺了下。
這可不好回答,說嚴懲吧,皇帝不樂意,畢竟是親兒子,可不嚴懲吧,那日后自己如何在這官場立足,官員怎么看,怎么說?
再說了,朱棣這次實在過分了,必須嚴懲!
可如何嚴懲,不是刑部說了算啊。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胡扯啥,在大明,皇子犯法就輪不到刑部說話,是皇帝的家事,宗人府負責。
宗人府宗人令原本是朱樉,后來朱樉去了澳洲封國,宗人令便成了朱棡,不管是朱棡還是朱元璋,誰會嚴懲朱棣啊。
可這件事不能輕松放過,要不然官員的臉面受不了。
開濟略一思索,認真地回道:“陛下,官員乃是朝廷的官員,陛下的官員,不是朝廷的驅(qū)口,陛下的奴隸。若是官員犯法,論律該殺便殺,該貶就貶,無人說個不是!”
“可若是沒有律令判決,遭受如此毆打,恥辱強加于身——那折損的不只是群臣顏面,更寒了天下官員人心!”
“燕王之過錯,臣不敢擅言如何懲治,但臣希望陛下體諒,官員也是有尊嚴與顏面的,若是此事沒個交代,臣——”
“愿辭官離任!”
薛祥緊隨其后:“若沒個交代,臣當棄官歸田!”
李叔正、俞綸、余熂等官員齊聲:“若沒個交代,臣當棄官歸田!”
這一次,文官空前的立場一致。
朱元璋知道朱棣干的事觸動了官員的底線,再這樣下去,官場也就沒了官場的樣子,基本的規(guī)矩也難立了,面色凝重地說:“既是如此,朕罰去燕王俸祿,禁足一年如何!”
邵質(zhì)、任昂抬著頭,一臉凄楚。
俸祿?
沒了俸祿,他朱棣還能餓死,還是說他兒子能餓死?
禁足一年算什么懲罰,不痛不癢!
開濟嘴角動了動,抬手摘下官帽:“陛下,還是準臣致仕吧?!?/p>
薛祥、李叔正、俞綸等人緊隨其后,一個個將官帽摘下,放在了地上。
朱元璋見狀,甩袖道:“你們這是在逼宮!”
沒人說話,只有沉默。
朱元璋走至開濟等人面前,肅然道:“廢燕王為庶人,以軍士之身發(fā)至北平戍邊三年。諸位可滿意否?”
說完,朱元璋也不等群臣回應(yīng),直接離開了武英殿。
開濟松了一口氣,伸出手拿起了帽子,戴在了腦袋上。
既然皇帝嚴懲了朱棣,那這官還是要繼續(xù)當?shù)?,大家努力了幾十年,不就是為了這點權(quán),誰愿意當真回家種田去……
都庶人了,還發(fā)配了,這個結(jié)果確實足夠嚴重了,任昂、邵質(zhì)也無話可說,總不可能勸老朱將朱棣給咔嚓了吧,這不現(xiàn)實。
官員挨了一頓揍,朱棣丟了藩王,從結(jié)果上來看,朱棣明顯虧大了。
可開濟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朱棣成了庶人,那就真的是庶人了嗎?
不見得吧。
當年顧正臣因為燒殺官員,毆打官員,被削去爵位,一擼到底,成了個水師百戶,結(jié)果呢,轉(zhuǎn)過頭出海一趟,立馬復(fù)爵了。
朱棣可是顧正臣的弟子,這次為顧正臣出頭,他恢復(fù)藩王又要多久……
而且這一次,皇帝退的也太干脆了,干脆的有些不符合他一貫強勢的性情。
看邵質(zhì)、任昂等人那眉開眼笑又抽疼的樣子,開濟總覺得這些人挨一頓打不冤。
你說你們?nèi)钦l不好,非要招惹顧正臣,還將手伸入了格物學院,這不是挖顧正臣的墻腳,這是搶奪顧正臣的勞動成果啊……
格物學院顧正臣費了多少心血才有今日,你們接過來了,還是趁顧正臣不在金陵的時候,朱棣能不折騰嗎?
若是當真有膽量,你們干嘛不等顧正臣在的時候搶。
一群慫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