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顧正臣成為泉州知府時，吳禎就與顧正臣結(jié)下了私交。

隨著航海貿(mào)易的推進，吳禎與顧正臣的往來頗多，尤其是顧正臣需要船，需要水師，而當時的自己正好管著沿海水師。只是時光一晃而過，自己躺下了，生死難料，而顧正臣已然接替了自己的位置，成為了沿海水師的總兵。

吳禎深深看著顧正臣，這個幾年前的知府，儼然成為到了自己的地步，他雖然沒有開國之功，但這些年立下的功勞可不在少數(shù)，最難得可貴的是，這個家伙和尋常的文官不一樣，他更像是一個武官。

武官與武官之間，來得更是親切。

吳忠見顧正臣要離開，連忙追了上去，張了張嘴，再一次道：“先生，一定要救好我父親。”

顧正臣抬手，拍了拍吳忠的肩膀，點頭道：“醫(yī)學院會盡全力?！?/p>

吳忠惶恐。

靖海侯府全靠吳禎支撐著，自己可沒什么功勞，一旦父親走了，那靖海侯府基本上就廢了，日后說不得一步行錯，爵位都能丟了。

說到底，父親吳禎才五十出頭，他至少應該再活二十年。

顧正臣理解吳忠的不安，可也沒辦法保證，這個時代可制造不出無菌手術(shù)室，加上這群人的經(jīng)驗來歷不清不楚，到底是什么水平了，能不能處理意外情況，顧正臣一概不知。海上漂了大半年，醫(yī)學院絕密的文檔還沒來得及翻看……

林白帆跟上顧正臣，低聲道：“張培回來了，帶來了宋師的書信?！?/p>

顧正臣微微點頭：“這事暫且延后吧，若是靖海侯能活下來，就拿出來讓所有人閉嘴。若靖海侯沒了，這文書就需要選另外一個時間來公開了?！?/p>

手術(shù)籌備妥當。

顧正臣剛想進入手術(shù)室，就看到張煥的腦袋出現(xiàn)了，隨后看到了朱元璋，這個日理萬機的帝王竟親自來了。

朱元璋大步流星，走到顧正臣身前，顧正臣行禮之后，引朱元璋到了房間。

吳禎已被轉(zhuǎn)移到了推車上，正準備進入手術(shù)室，突然看到朱元璋，人幾乎翻下推車要行禮。

朱元璋一把將吳禎按住，沉聲道：“靖海侯，你可要聽清楚了，朕還需要你打倭寇、打海賊！無論如何，都必須活下來，這是圣旨！”

吳禎感動不已：“老臣領旨！”

朱元璋看向顧正臣：“你小子毛手毛腳，大海交給你咱是不放心的，等靖海侯身體好了，幫你坐鎮(zhèn)福建如何？”

顧正臣拱手：“求之不得。”

朱元璋滿意地點了點頭，叮囑道：“朕就將靖海侯交給你了！”

顧正臣答應，親自推著推車進入了手術(shù)室，站在門口，緩緩關(guān)閉了手術(shù)室的門。

朱元璋站在手術(shù)室門外，看著上面寫的“暗室”兩個字，對一旁的醫(yī)學院教授喬丹心：“為何叫暗室，還有，為何有一股子涼颼颼的感覺?！?/p>

喬丹心恭敬地回道：“陛下，起暗室之名，是因為醫(yī)學院認為，這種手術(shù)是從鬼門關(guān)救命。既然要闖關(guān)門關(guān)，那自然需要在暗處進入?！?/p>

朱元璋皺眉：“那涼颼颼，也是因為模仿鬼門關(guān)？”

喬丹心搖頭：“這倒不是，是因為溫度低有利于恢復傷口，據(jù)顧堂長說，低溫可避免細菌大量滋生。我等雖不懂什么是細菌，但都按顧堂長的法子來辦了，里面安置了冰柜。為了避免潮濕，冰柜都設置在了角落處，且平時并不啟用……”

朱元璋知道醫(yī)學院的一些隱秘，但并沒有親自來過這些地方。

吳良、吳高等人緊張地等待著，手術(shù)室內(nèi)的吳禎已經(jīng)開始被麻醉，這玩意醫(yī)學院早就弄出來了，就地獄鬼借手案里的曼陀羅，通過一定比例控制，可以使人麻醉、甚至昏迷。

考慮到動刀子，吳禎被麻醉至昏迷狀態(tài)，這玩意有多長時效醫(yī)學院并不好確定，多少因人而異。為避免麻醉失效，動刀子的過程中吳禎抖動導致刀子劃了不該劃的位置，切了不該切的東西，一條條寬布條的繩將吳禎死死綁住。

待一切準備就緒之后，朱橚拿出了小本本準備觀察記錄。

方邈、溫杰看向顧正臣，顧正臣檢查過吳禎，甚至在吳禎的大腿內(nèi)側(cè)掐了兩下，發(fā)現(xiàn)這家伙沒半點動靜之后微微點了點頭，安排道：“方邈為主，溫杰為輔。祁大輔、周生契，準備好一應所需。諸位，莫要有心理負擔，成了你們都有功勞，朝廷給多少賞賜我不管，格物學院一定會給你們大筆賞賜，可若是沒成也不要怕，沒人找你們麻煩。”

不得不多叮囑一番，顧正臣擔心這群人穩(wěn)不住心神。

人做事不能有太多顧慮，顧慮多了，想的多了，很容易出亂子。

沉穩(wěn)。

冷靜。

深呼吸三次！

周生契送上消毒棉球，祁大輔在方邈指點的區(qū)域消毒。

燈光推了過來，支架上可調(diào)節(jié)角度的鏡子讓光亮可以更好集中到吳禎的右下腹部位置。

方邈手持手術(shù)刀，用手指按了按，比劃了下，溫杰、趙臻點了點頭，方邈沒有遲疑，手術(shù)刀便切了下去，一道巴掌長的口子便顯現(xiàn)出來。

血馬上流了出來，祁大輔幫著清理去血跡，隨后方邈將手伸了進去，手上戴著手套，這些手套都是豬尿泡制成的。

趙臻暼了一眼朱橚，發(fā)現(xiàn)這個家伙雖然臉色有些難看，卻沒有半點嘔吐的跡象，不由地暗暗點頭，看得出來，朱橚成長了不少。

顧正臣盯著手術(shù)過程，沒有干預。

這東西自己也干預不了，真讓自己拿手術(shù)刀操作，到頭來不知道割下來的是吳禎的闌尾還是其他零部件，萬一出院了只能入宮，那吳忠肯定不會認自己這個先生的……

知道這臺手術(shù)，可也沒親自操持過，一切只能靠這些人。

老朱跑來了，就在門外等著呢。

仔細想想，老朱親自前來除了表示重視吳禎外，更多的是想看看格物學院有沒有取得一定成果吧。為了避免老朱想東想西，對醫(yī)學院產(chǎn)生懷疑，顧正臣特意安排朱橚為記錄。

有皇子盯著可以看清楚整個手術(shù)過程，沒有鬼神怪力，只有活生生的技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