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顧道回到家的時候，袁琮已經(jīng)送出去十多套書了。
“修之，你不要心疼這些書白送。這些老家伙手里都有錢，而且有書愁印，到時候都交給你，絕不讓你賠上?！?/p>
聽了袁琮這話，顧道心中不免有些感動，師祖這是給自己拉生意去了。
順便還給自己造勢。
“我跟他們說了，按照先生這套書的字數(shù)計算，加了一成的利?！?/p>
顧道差點把舌頭咬掉，心說師祖你是太黑了吧。其實我的成本也就你收的利潤。
而且還能降低。
也就是說，二兩的成本。師祖誤會成二十兩，現(xiàn)在加收人家而是二兩。
坐地含淚賺了二十兩還多。就這袁琮還一臉的感動。
“修之，大善啊。你不知道這些老儒一輩子皓首窮經(jīng)，就寫了一本書。但種種原因阻礙無法印制。你這是大善啊?！?/p>
顧道吞了吞口水，心說這就大善了，我怎么感覺自己的良心快趕上鍋底灰了。
“師祖啊，他們的書會有人買么？如果有人買的話，其實他們可以把銷售權(quán)給我，成本我可以再降降。”
袁琮一聽立即老懷大慰。用力拍著顧道的肩膀。
“修之啊，你這是大功德啊。我替他們謝謝你?！?/p>
顧道心說，我這黑心錢賺的都成功德了？
剛要謙虛幾句，一個丫鬟匆匆跑來，說是姨奶奶又吐了。袁琮一聽扔下顧道就走。
剛才那德高望重的樣子，全都變成了煙消云散。啥也沒有小妾和兒子重要。
晚飯顧道指揮廚子，做了豆芽煎蛋湯，豆腐羹，黃豆燜豬蹄，肉末腌菜，還嘗試只做了核桃仁小酥餅。
香云懷孕之后口味極刁鉆。
但是對核桃仁小酥餅愛不釋手，袁琮直接霸占了盤子，都給她留著。
自己對一大盤黃豆燜豬蹄大快朵頤。
饞的錦瑟和魏青梅直吞口水。
她們不缺糖，可是這種精致而且口感極好的小酥餅，第一次吃道。
香云看著兩個眼巴巴的孩子，這才不要意思起來，趕緊分了一半出去。
第二天一早，袁琮領(lǐng)著顧道出門。
今日他要親自給顧道站臺，看看那些南越的跳梁小丑還有何話說？
今天楚王特意讓人騰出楚江樓院內(nèi)的戲臺，這里春暖花開之時，有無數(shù)戲曲班子演出。
現(xiàn)在成了今天的見證場所。
到了楚江樓，袁琮就被楚王請到二樓就座了。顧道則直奔戲臺。
二樓無數(shù)的眼睛隨著顧道的身影轉(zhuǎn)動，戲臺周圍也坐滿了人，全都靜待下文。
中年胖子詹鐸已經(jīng)背著手在戲臺上等了，身邊還站著幾個白發(fā)老人。
牙行的人也已經(jīng)到了，監(jiān)督雙方今日履行賭約。
顧道剛要上臺，一股胭脂香風(fēng)撲面而來，崔臻奪路而出攔住去路。
“顧修之，你應(yīng)該是被人騙了，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只要你答應(yīng)我的條件，這件事我可以幫你斡旋?！?/p>
顧道心說怎么哪都有你，賊心不死啊。
“胭脂公子的好意在下領(lǐng)了，但是這一局我必勝，請胭脂公子不要阻我?！?/p>
顧道這話一出，崔臻徹底無語。
心說你顧道在京城的確有狂徒之稱，但是也分事情吧。
若論作詩寫文，你的確有資格狂妄。
可是那是印書啊。江南書坊兩百年的積累，也不敢說你這樣的狂話。
兩個月時間，以陽版印一本書？
“顧道，你真是不撞南墻不回頭，本公子就在這里等你，如果需要開口相求即可?！?/p>
崔臻朗聲說道。
顧道買邁步上臺朝著四面拱拱手，然后指揮關(guān)石頭帶人搬上來幾個大箱子。
這下引起一陣驚呼，難道顧道真的印出來書了？這幾箱子難道就是靖節(jié)先生的書？
中年胖子詹鐸卻看著箱子冷笑，心說看你怎么故弄玄虛。一會兒有你哭的時候。
就在此時，許久沒有露面的梅子蘇，也背著手翩然而至。
與國子監(jiān)的時候相比，他清瘦了幾分，但看起來依舊精神矍鑠。今天他是來一雪前恥的。
一上臺，梅子蘇就擺出高人姿態(tài)，指斥顧道：
“顧修之，江南書坊仰慕靖節(jié)先生，想要為其印書，你又何必橫豎阻擋？”
“你可知江南多少大儒，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好多年而不得。一旦錯過，靖節(jié)先生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你仇視我可以，但何必連累靖節(jié)先生，真是太不懂事了?！?/p>
梅子蘇這幾句話可是琢磨了好幾天，冠冕堂皇，把顧道說成了因記私仇，而不顧靖節(jié)先生大事的小人。
這話瞬間引起了圍觀人的共鳴。
顧道跟梅子蘇之間的糾纏恩怨，他們不當(dāng)回事。但是顧道因此而阻止靖節(jié)先生印書，著實不應(yīng)該。
“顧修之這氣性太大，我也不喜歡梅子蘇，但是不能耽誤靖節(jié)先生印書啊?！庇腥说吐曊f道。
“此人之才的確驚人，可是這德行么，就算了吧。”也有人酸酸的說道。
顧道聽梅子蘇的話，厭煩的一皺眉。反唇相譏：
“那江南的大儒真可憐，竟然被一個印書的給拿捏了。讓他們來找我。你們江南書坊印不了的書，我來印?！?/p>
“對了，你給棋圣寫信了么，我還等著來個能打的那?！?/p>
梅子蘇淡然一笑。
“棋盤上勝負本就是常事，你贏我兩盤就妄圖挑戰(zhàn)我的師門。那棋圣一門豈不是太沒有雅量了?！?/p>
“再說下棋是小事，印書乃是大事。今日不教訓(xùn)你，恐怕你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緊接著梅子蘇冷哼一聲：
“顧道，把你印的書拿出來，給大家見識一下吧？”
顧道很鄙視地瞥了他一眼。
“本來很簡單的事情，偏偏你要加戲。既然你說下棋是小事，那還稱什么圣??？”
梅子蘇眉頭一挑，剛要開口被顧道給攔住了。
“行了，你就是死鴨子嘴硬。我也懶得跟你廢口水，石頭拿書?！?/p>
關(guān)石頭剛要去拿書，卻被一個人攔住了。
靖節(jié)先生來得匆忙，喘息有些急促，但是依然摁住關(guān)石頭的手。
“此書還有瑕疵，老夫暫時不想印了。到此打住吧?！本腹?jié)先生喘息著說道。
顧道愣怔了一下，溫暖的感動在心頭流淌。
胭脂公子崔臻阻止他，是為了一己之私讓人討厭?？墒蔷腹?jié)先生絕對是拳拳眷顧之心。
他肯定不相信自己印出書來了，連袁琮沒看到書的時候都根本不信。
所以靖節(jié)先生不想讓自己參加賭約丟臉，甚至為此連書都不印了。
顧道拉著靖節(jié)先生的手，不知道說什么。
他跟靖節(jié)先生相交不久，甚至當(dāng)初他還存在利用的成分在里面。
可這位隱居名士卻真拿他當(dāng)朋友啊。
他還沒等說什么，梅子蘇給了詹鐸一個眼神。詹鐸立即心領(lǐng)神會。
大聲嘲諷地開口了。
“顧修之，我說你哪來的膽子，敢跟江南書坊對賭。卻原來是說動了靖節(jié)先生?！?/p>
“你何其自私啊，為了一己之私，壞靖節(jié)先生的好事也就罷了。竟然還利用靖節(jié)先生？”
“你這是逼迫靖節(jié)先生，以此事回報你寫《陋室銘》之恩么？”
“顧狂徒，你無恥，自私、陰險惡心?！?/p>
詹鐸指著顧道怒罵道。
聽到這話，所有人驚疑地看著顧道，一時間千夫所指。
“我說顧道怎么敢賭，原來是早就打算脅迫靖節(jié)先生來救場。好算計。好狠毒?！庇腥伺R道。
“不大可能吧，陋室銘雖然驚艷，可靖節(jié)先生怎會受此脅迫？”也有人疑問。
突然有人跳上戲臺，指著顧道怒罵。
“沒錯，顧道就是這樣卑鄙無恥的人，還我狗命。”
還我狗命？
一時間眾人都蒙圈了，啥意思？怎么還有人侮辱自己哪？
上臺的正是竇鼉，他耗盡心血養(yǎng)了好幾年的狗，全都因為顧道一句話，全被宮里給抄了。
這幾天心疼得睡不著覺，今天他就是來看顧道出丑的。
此時顧道被千夫所指。他再也忍不住跳了出來。不過說話太急，沒注意措辭。
靖節(jié)先生對眼前的事情始料未及，他只是想要維護顧道而已。
沒想到帶來了更大的麻煩，心中不由得一陣厭煩。
梅子蘇這之后開口了。
“靖節(jié)先生，您是天下名士，怎可被這等狂徒脅迫?，F(xiàn)在還看不清他的陰險嘴臉么？”
不等靖節(jié)先生開口。他轉(zhuǎn)而向顧道怒斥。
“顧道，你本是才華橫溢之人，為何還要做出這等卑鄙無恥之事，有才無德，世之大害。他日你必為禍人間?！?/p>
梅子蘇直接把顧道上升到了為禍人間的高度。顧道都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
靖節(jié)先生有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氣的胸口起伏，看著梅子蘇和詹鐸更覺得惡心。
剛要張嘴反駁怒斥，顧道已經(jīng)把一本書打開，放在他的手里。
靖節(jié)先生低頭一看，瞬間所有怒火變成了驚愕，緊接著是巨大的欣喜。
快速的翻看起來，手指微微顫抖，呼吸都急促了。
“書……書……”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端木兄，趕緊攙扶你師父下去。”顧道跟端木若愚說道。
端木智趕緊攙扶老師，拿著書下去欣賞了。
顧道把一套四本書直接扔給詹鐸。
“梅子蘇，你的本事，下棋第二，搬弄是非當(dāng)世第一。現(xiàn)在睜開你的狗眼看看。”
然后讓關(guān)石頭挨個箱子打開，除了袁琮送出去的十多套，剩下的二百多套都在這里了。
“靖節(jié)先生的書，一套四本，我一共印出二百五十套。除了我?guī)熥嫠腿耸嗵?，剩下的都在這里?！?/p>
“有興趣的過來鑒定，看我顧道是不是騙人了?！?/p>
詹鐸和梅子蘇拿著書一臉冷笑。
到了現(xiàn)在他們也不相信，顧道能夠印刷陽版的書。顧道先生的書字數(shù)可不少。
但是書本一打開，兩個人輕蔑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
一頁雙印，字跡清晰，疏朗雅潔。字體尤其剛勁有力，讓人一看心曠神怡。
再仔細檢查一下，發(fā)現(xiàn)文字之上沒有雕版特有的木紋，可這明明就是陽版。
兩個人趕緊把書交給身后的兩個白發(fā)老者，他們是江南書坊的老師傅。
拿到書之后一眼就看出來，印刷的精美程度已經(jīng)達到了江南書坊的最高水平。
“好精湛的技藝?！币粋€老者說道。
“這不可能……”詹鐸瘋了一樣沖向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