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點,門鈴響起。
沈明成攜妻子陳蘭登門拜訪。陳蘭與杜曦雖為表姐妹,容貌風(fēng)格卻截然不同。
陳蘭身著素色長裙,身段玲瓏,舉手投足皆是世家女的優(yōu)雅韻致;
杜曦身著簡約針織衫,身形高挑,眉眼間透著颯爽英氣。
兩人并肩而立,恰似玫瑰與玉蘭,各有風(fēng)情。
因為童年交集甚少,陳蘭與杜曦關(guān)系疏淡。更重要的是,杜曦剛畢業(yè)時,陳蘭曾熱心介紹的男同學(xué)被杜曦婉拒,她心底始終存著些微芥蒂。
沈明成則不然,目光屢屢落在唐燁身上。
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晚輩已官至副處,在同輩中出類拔萃,若能交好,日后或許能成為自己的重要助力。
蕭芹雖與大姐蕭芳素來不睦,對晚輩卻格外熱情。
“明成、陳蘭,別拘束,在院子里喝喝茶,杜曦、唐燁陪好他倆。我去買點菜,中午在家吃飯?!?/p>
“姨媽太客氣了,我們坐會兒就走?!鄙蛎鞒尚χ妻o。
“難得來一趟,必須留下吃飯?!笔捛蹜B(tài)度堅決,拎著菜籃出門。
待母親離開,四人圍坐閑聊。
沈明成瞥向唐燁停在院外的車,笑道:“唐燁到底低調(diào),只買輛十幾萬的寶來。當(dāng)初陳蘭非要買寶馬,我跟她說都是德國車,代步而已,何必張揚?”
陳蘭輕嘆:“我們銀行系統(tǒng)的同事大多開高檔車,環(huán)境如此……要不你把我調(diào)到漢州來?”
唐燁淡笑著說道:“表姐在省里工作,接觸面不同。我在縣里任職,若開豪車難免遭非議,還是低調(diào)些穩(wěn)妥?!?/p>
沈明成抽了口煙,狀似隨意道:“說起車子,聽說隨遠也在爭取漢星集團的項目?”
唐燁面露謙遜:“姐夫怕是聽錯了。隨遠哪有底氣跟天陵爭這個項目?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程琳的確拿著材料到省里去活動了。
至于能不能成,暫時還不知道。
不過,唐燁對這個項目還是有信心的。
倒不是沈明成的資源輸給程琳。
而是,沈明成如今擺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若是將競爭項目比作戰(zhàn)場,驕兵必敗的道理也是一樣適用。
“我原以為你會來天陵鍍金,那樣我們可以多交流?!鄙蛎鞒膳牧伺乃绨?,“以你的年紀,在天陵熬個一年,調(diào)整到常委,再熬個三四年,三十二歲前解決正處也是有可能的?!?/p>
陳蘭聞言一驚,丈夫正是三十二歲提了正處,在淮南官場已是“青年才俊”的標桿。
她自幼深知蕭芹一脈在家族中不受待見,杜曦往日也常被邊緣化,如今見唐燁竟有追趕之勢,心底難免異樣。轉(zhuǎn)而又想,或許丈夫說了一些客套話,便未多言。
唐燁自然聽出沈明成話語里的優(yōu)越感,卻也理解。
沈家本來就是淮省望族,加上蕭氏家族疊加,根基深厚,有此心態(tài)不足為奇。
唐燁并不生氣,順勢說道:“我原本也想去天陵,可惜身不由己。若真有機會,還望姐夫提攜。如今后悔也晚了?!?/p>
沈明成顯然當(dāng)了真,語氣極其慷慨:“放心,機會有的是。你在隨遠先歷練著,若覺得不順心,姨夫一句話就能調(diào)去天陵。就算姨夫不便出面,我也能幫你運作?!?/p>
他沉浸在被恭維的快感中,未察覺唐燁眼底一閃而過的深意。
杜曦卻對丈夫再熟悉不過。
唐燁此刻掛著的,正是那抹“捧殺”的微笑。
看似真誠謙遜,實則暗藏鋒芒,如同包裹著軟刺的梔子花。
中午沈明成在杜宅吃了飯,杜家的接待讓沈明成很滿意。
返回天陵縣的路上,沈明成好奇道,“你不是說媽和小姨媽關(guān)系不合,我看她對咱們挺好。”
陳蘭將頭發(fā)打散,重新扎起,語氣透著冷意,“姨夫也就是這兩年仕途順了些。聽我媽說,當(dāng)初是我舅舅暗中助力,他才從正處提到副廳,進了市委常委。若不是二姨夫突然患癌退下來,哪輪得到他撿這個漏?”
沈明成點點頭:“我在天陵工作這一年,倒聽說姨夫口碑不錯,底下人都夸他清廉?!?/p>
“清廉有什么用?”陳蘭嗤笑一聲,“水至清則無魚,他這樣遲早被圈子邊緣化?!?/p>
沈明成側(cè)眸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別小看姨夫,我想在天陵做出政績,還需要他配合。”
“知道啦,”陳蘭轉(zhuǎn)身從包里拿出粉餅補妝,鏡中映出精致的挑眉,“姨夫心里有數(shù),他想再往上走,還得靠我大舅。大舅那么器重你,他不敢不聽大舅的!”
沈明成不再言語,目光凝視著前方公路,心里卻是暗自琢磨。
小姨夫這一家好像跟蕭家的聯(lián)系并不是特別緊密。
不過,沈明成倒也沒將在天陵做出政績的希望完全寄托于杜成峰的助力。
以他的家世根基與職場手腕,在天陵縣站穩(wěn)腳跟本就是易事。
只要杜成峰不刻意掣肘,能維持政局穩(wěn)定即可。
待沈明成夫婦離去,杜曦輕輕攥住唐燁的手,指尖微顫:“今天讓你受委屈了?!?/p>
唐燁明白她指的是席間陳蘭的炫耀,怕打擊到自己,卻只是淡笑:“這算什么委屈?有時候需要承認他人的優(yōu)秀?!?/p>
“沈明成能有現(xiàn)在,大半靠外力,”杜曦仰起臉,睫毛在眼下投出倔強的陰影,“而你走到今天,哪一步不是自己拼來的?”
唐燁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聲線溫和卻堅定:“家世本就是個人實力的一部分。不過你放心,我會用其他本事補上這塊短板??傆幸惶?,你不會再覺得我‘委屈’,我也不會讓任何人看輕你。”
杜曦將臉埋進他肩窩,聲音悶而清亮:“陳蘭遲早會明白,今天那些話有多可笑?!?/p>
唐燁輕笑出聲。
他太了解妻子。
杜曦看似豁達,骨子里卻藏著不肯示弱的傲氣。
她自己可以受委屈,但不想看到唐燁因為自己而受到委屈。
然而,作為男人,有義務(wù)要證明,老婆的選擇是正確的!
沈明成如今的確是難以逾越的標桿。
表面看兩人僅差一個行政級別,實則從副縣長到縣委書記,其間橫跨的不僅是職級鴻溝,更是資源、人脈與政商手腕的全方位差距。
這情形,倒像極了修仙小說里的境界之差——同是元嬰期,有人已是巔峰大修士,有人卻還在初期摸索。
唐燁覺得沈明成在自己生活中出現(xiàn)并不是壞事。
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很容易失去奮斗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