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雪眼中,唐燁不過是個正科級干部,因此言談間少了幾分客套,語氣頗為隨意。
“唐科長不必緊張,我也就是隨口一問。陳平總在我面前提起你,新醫(yī)院項目可是你一手推動的。這么大的工程,若沒有些回報,豈不是白費心血?”
這番話瞬間讓唐燁繃緊神經(jīng)。
回報?
什么意思?
莫非自己只要開口給信息。
她就給自己回報?
為什么很多人覺得從政優(yōu)于從商?
因為一個信息差,就可能帶來數(shù)千萬乃至過億的利潤。
秦雪是大專學歷,畢業(yè)后成了銷售員,后面更換了許多工作,見多識廣。隨著認識了自己的貴人,在淮省的生意越來越好做,越做越強,范圍越來越廣。
從十年前開始,她主要從事房地產(chǎn)。
她的房地產(chǎn)生意跟別人不一樣,主要是通過準確而提前的信息差,到最有升值空間的的地區(qū)低價買地,等地熱起來之后,光地價的上漲就能賺得滿嘴流油。
眼前的秦雪雖舉止優(yōu)雅、面容清秀,可話里透出的價值觀,卻令他脊背發(fā)涼。
“秦總所言雖有道理,可您經(jīng)商講究投資回報,我身為公職人員,若事事求利,離身陷囹圄也就不遠了?!?/p>
秦雪原本盤算,不到三十歲的唐燁應不難對付,
卻沒料到對方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口風極嚴,談及關鍵問題便巧妙閃避。
“唐科長過慮了,許是咱們還不熟悉,所以你對我有些戒備。往后多來往幾次,自然就了解我的為人了?!?/p>
唐燁內心雖不愿與秦雪過多糾纏,但看在陳平的面子上,仍維持著得體的場面話。
“秦總能來漢州投資,是地方的幸事。若有需要協(xié)調的事務,盡管開口;如果有人故意刁難,直接聯(lián)系我,我一定向相關領導反映。
至于新醫(yī)院選址,目前還在論證階段,必須嚴格遵循市委常委會議事程序,經(jīng)集體討論才能敲定。
我絕不能信口開河,害你蒙受投資風險,那可就成了罪人。
不過請放心,一旦確定選址,我定會第一時間告知?!?/p>
秦雪見唐燁滴水不漏,心知強攻無果,也不急于一時。
散席時,她示意手下備好禮品,逐一遞到客人的手中。
胡中平假意推辭:“秦總太客氣了,這怎么好意思?”
秦雪心中暗諷其虛偽,面上卻笑意盈盈:
“上半年從瑞士帶回的小物件,一點心意,不成敬意?!?/p>
唐燁淡笑道:“今日飯菜很合口味,但無功不受祿,禮物我就不收了?!?/p>
秦雪半開玩笑地勸道:“這是我的一番心意,唐科長若不收,我可要生氣了?!?/p>
考慮到飯局眾人的情面——自己不收,陳平便不好收;陳平不收,其他人更不好收了。
唐燁最終接過禮品袋。待上了出租車,他轉手將禮物遞給陳平。
陳平面露詫異:“你也太謹慎了,秦雪這人還是靠譜的?!?/p>
唐燁無奈嘆息,將謝苗遭人設局的事和盤托出。
陳平唏噓不已,“我?guī)湍銜簳r保管。”
唐燁見狀笑道:“我知道你喜歡手表,拿去戴吧?!?/p>
陳平大笑:“喜歡歸喜歡,誰會戴兩塊一樣的表?秦雪這次可下了血本,光是這一桌宴席不說,隨手送的手表,加起來怕是得二十萬?!?/p>
唐燁神色凝重:“在她眼里,這都是投資,無利可圖的事,她斷不會做。況且這手表太過招搖,前段時間魯省那位縣委書記,不就是開會時被拍到戴名表,結果遭人揪住把柄大做文章?”
陳平打了個機靈,自嘲道:“我知道這事兒,不過老百姓的目光只會盯著上面那幫領導?!?/p>
唐燁輕拍陳平肩膀,語重心長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咱們現(xiàn)在職級不高,出了事似乎輪不到我們擔責。可等你往上升遷,真能保證不再犯同樣的錯?商人們如今的示好,不過是長遠投資,等你身居要職,他們才會撕下偽裝。抱歉,今晚喝多了,話有些多?!?/p>
陳平心頭一震,愧然道:“你說得對,我定當好好反思?!?/p>
唐燁下車后,陳平望著他走進小區(qū)的背影,才示意司機離開。
回想起初次相識,他接近唐燁本是看中對方的背景,權當一場政治投資;如今卻由衷覺得,唐燁遠比想象中可靠。
每一步晉升皆是實打實的能力使然。
陳平撥通秦雪電話,語氣略顯沮喪:“唐燁把手表退給我了。”
秦雪皺眉:“他怎么這樣?不過是份小禮物,也太不給面子?!?/p>
陳平替唐燁辯解:“最近盯著他的人太多,他不得不謹慎。但以我對他的了解,只要你有正當請求,他不會推辭?!?/p>
秦雪失望地嘆了口氣。
精心籌備的這場飯局,本就是沖著唐燁而來,幾十萬砸下去,卻一無所獲。
雖不心疼錢財,卻難免有種做了一堆事,空歡喜一場的失落感。
隨后,她撥通了徐宗超的電話。
“三哥,唐燁沒有上鉤,他太謹慎了?!?/p>
徐宗超皺眉道,“他沒有收禮?”
秦雪嘆氣,“不僅沒有收禮,就是在餐桌上的那些野味,他碰都沒有碰一下?!?/p>
徐宗超眼中露出冷色,有點頭疼,“警惕性這么強的嗎?”
只要唐燁今天收下了那塊手表,便意味著腐化唐燁的計劃成功了一半。
后面唐燁要么跟自己同乘一條船,要么向紀委投送他的違紀材料。
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最重要的是,成功腐化杜成峰的女婿,對周成武陣營,將可以造成致命打擊。
秦雪覺得跟唐燁打交道,總覺得心里有根刺一樣。
好像他那雙眼睛,什么都看得很透徹。
“這個人雖然年輕,但城府特別深。要我說!還是放棄拖他下水吧!”
“還得想想招?!毙熳诔渎暤溃拔揖筒恍潘粫稿e?!?/p>
掛斷徐宗超的電話,秦雪洗完澡,發(fā)現(xiàn)走廊過道似乎有人在走動。
秦雪推門走出去。
有個保潔員推著清理車路過,暗自松了口氣,
自己好像過于敏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