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疏風人在青城,這邊出了亂子。
肖青進去了,周三兒和濤子都在醫(yī)院,他不得不親自過來處理。
郊區(qū)的農(nóng)家院里,剛下完雨,空氣十分的清新。
他站在屋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遠處風景。
不一會兒有車子開過來,停在院門口,下來的人小跑著過來,“老板?!?/p>
他說,“已經(jīng)送走了?!?/p>
謝疏風視線沒挪地方,但是開了口,“送遠點。”
對方說,“我叮囑了,一定要將他送到地方,看著他在那邊落腳?!?/p>
謝疏風沒說話,那人想了想,小心的解釋,“他情緒不好,也是能理解的?!?/p>
高項前段時間帶著人來了青城,與當?shù)鼐絽R合,對他們在青城的銷售線進行了摸查和抓捕。
之前云城也是這樣,所以這里被端了,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當晚的抓捕出了點岔子,馬仔里有對親兄弟,哥哥為了護著弟弟,跟警方動了手。
黑燈瞎火,當時也是拼了命的,警方將其當場擊斃。
謝疏風過來,原本安排了躲過一劫的人撤離,但是那弟弟沒走。
兄弟倆感情好,且都是不要命之徒,弟弟說什么都要留下來給他哥報仇。
為此他還遷怒了謝疏風,差點跟他動手,質(zhì)問他當初給的保證是不是全是屁,出了事根本護不住他們。
這種時候謝疏風也給不了什么安撫,只能趕緊安排人強行帶著他撤離。
謝疏風走到院子里,有張椅子,他坐下來,“警方那邊能打聽出消息嗎?”
手下說,“在查我們,目前還沒什么關系,之后……之后就……”
順著那個被擊斃的馬仔身份,一點點捋了過來。
現(xiàn)在還沒查到什么,但是落網(wǎng)的人越來越多,肖青死咬著,不確定別人能不開口。
這么多的馬仔,自是有人知曉肖青背后的人是他的,保不齊就有人為了立功而松口。
謝疏風把手機摸出來,手機嗡嗡震動,有信息進來。
他點開來看,幾秒鐘后又把手機關了,“這里也查,那邊也查,可真的是?!?/p>
隔了幾秒他說,“養(yǎng)了個好兒子?!?/p>
當初他在謝雄眼皮子底下臥薪嘗膽,步步為營,也是存了置對方于死地的心。
可即便那樣,他也只是私下里跟謝雄來個你死我活。
他這好兒子可倒好,將所有的事情都翻到了警方那里,不僅不給彼此留后路,甚至連家族名聲都不要了。
謝長宴吶,比他豁得出去。
手下在旁邊問,“老板,我們什么時候回江城?”
謝疏風深呼吸一口氣,“等等吧,等他到那邊落腳?!?/p>
手下明白他的意思,“怕他半路跑回來?”
他說,“我已經(jīng)讓人盯著……”
說到一半,頓了頓他又改了口,“也行。”
……
魏洵又被停了職。
魏民生也是沒辦法了,頭上還纏著紗布,就那么硬著頭皮去公司上班了。
為此,魏洵是樂見其成的。
他給謝長宴打電話,“正好我不想去了,他去給我賣命也挺好?!?/p>
然后他說,“我得出門兩天,這兩天不在江城,跟你說一聲,你別太想我?!?/p>
謝長宴問,“干什么去?”
“我媽那邊情況不太好。”魏洵說,“療養(yǎng)院來電話,說她狀況越來越差,讓我回去看看?!?/p>
謝長宴嗯一聲,“也行?!?/p>
他說,“這種事情得排在第一位?!?/p>
魏洵說,“可不就是,沒什么比她更重要?!?/p>
停頓了幾秒,他笑了一下,問,“我一直都挺好奇的,謝長宴,你恨不恨我媽,恨不恨我?”
魏洵一直想知道這件事情,但在此之前他從來沒問過。
謝長宴反問他,“你恨不恨她?”
袁茵將他生下來后就扔了,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受盡了欺負和虐待。
謝長宴查過他,孤兒院里有個男老師,不是個好東西,好多小朋友都遭過他毒手。
魏洵當年也險險的,他也是正因此才從孤兒院逃出來,混跡于社會。
只是小小年紀,到了社會也沒過過太平日子,溫飽都成了問題。
他翻過垃圾箱,進飯店吃過剩飯剩菜,也搶過劫,被拘過。
后來他跟著人家混幫派,當小弟,因為心狠下得了手,一點點兒的有了地位。
他找上魏洵的時候,他成了那片兒的大哥。
看著風光,可所擁有的東西都是他打出一拳又挨了一拳,一點點換來的。
他吃的苦遭的罪,遠比他所擁有的要多得多。
謝長宴這話一問,魏洵在那邊就沉默了。
沉默其實也是一種回答。
謝長宴嘆了口氣,剛要開口,就聽到魏洵說話了,“以前特別恨她?!?/p>
從有記憶開始,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被拐賣的。
孤兒院里小朋友眾多,大多數(shù)都是被拋棄的,但是那些小朋友多多少少都會有點身體或者腦子上的殘疾。
他不一樣,他是個健全的人,所以一直很堅定的以為只有被拐賣,他才會落到這種地步。
當年是充滿希望的,他還去找了老師,想讓對方幫忙報警,他要尋親。
那個男老師每次都對他溫柔地笑笑,告訴他再等等,等他長大了,他就帶他回家。
他等啊等,沒等到長大,先等來了男老師的魔爪。
他將他關在房間里,露出讓人生理不適的笑容。
他拼了命的反抗,他說等他找到了家人,他的家人不會放過他的。
男老師被他掙扎的不耐煩,一巴掌抽過來,冷冷的說,“家人?你有什么家人?你以為你跟那些殘廢有什么不同,你們都是一樣的,你也是沒人要的,你生下來就被扔了在院門口,要不是我把你抱進來,你現(xiàn)在早死了?!?/p>
他不信啊,他怎么會相信,他好手好腳,聰明伶俐,孤兒院里那么多比他年紀大的,到處欺負人,只有他每次都耍著心眼子躲了。
怎么會是被遺棄的呢,為什么會被遺棄呢?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句話激怒了,反正體力一下子就爆棚了,他抓著一旁的板凳就朝著那解皮帶的老師砸過去。
老師被砸的一個趔趄,一開始還沒把他當回事兒,抬手去擋,甚至還笑著說就喜歡收拾他這種臭脾氣的。
結(jié)果后來笑不出了,因為發(fā)現(xiàn)他年紀不大,卻真的有股狠勁兒。
椅子脫了手,他就抓過旁邊桌子上的煙灰缸。
被按住了手腳,他就一口咬上他的胳膊,奔著咬下一塊肉去的,生生疼的那老變態(tài)松了手。
正常來說,他是應該趁機逃跑的,但是他沒有,煙灰缸依舊抓在手里,他朝著那老家伙的腦袋一下一下的掄過去。
老家伙被打倒在地,他就又撿起旁邊的椅子。
最后是怎么結(jié)束的他忘了,大腦一片空白,等著思緒歸位,他已經(jīng)從孤兒院跑了出去。
那天下著雨,他站在馬路上,看著過往行人匆匆忙忙,突然就覺得無趣多了。
居然是被遺棄的,這么好的他居然是被遺棄的。
電話里,魏洵又說,“但是我見到她后,就不恨了?!?/p>
那時他小有勢力,有一些小弟跟在他屁股后聽話賣命。
也不知怎么的,某一天喝多,那個被壓下去多年的念頭就又竄了上來,他想去查一查,當年丟棄自己的那家人現(xiàn)在過得什么樣。
他想知道剛出生的他究竟是犯了什么錯,能被那么狠心的對待。
挺快的,在一處居民樓里,他看到了袁茵。
第一眼都沒敢認,邋遢,瘦弱,不正常。
那是他對袁茵的第一印象。
房子是社區(qū)給租的,有志愿者定期上門照顧她,給洗洗涮涮,給做飯。
但她過得依舊不好,精神出了問題,暴躁起來會打人,會摔東西,會自殘。
她不認得他,甚至連自己是誰也不清楚,發(fā)病的時候話都說不靈清。
魏洵說,“她若是把我留在身邊,我活不到現(xiàn)在?!?/p>
他又說,“她比我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