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輕輕嘆了口氣,靠在椅背上。
沒辦法。
他要的從來不是偏安一隅,而是在這亂世中站穩(wěn)腳跟,甚至開拓更廣闊的天地。從鐵林谷的小小據(jù)點起步,到暗中掌控多個州城,培育人才、發(fā)展農(nóng)工、開拓商路、擴充新軍,每一步都是在積蓄力量。
可發(fā)展到了如今這個階段,就像樹苗長成了大樹,枝繁葉茂之下,再也藏不住扎根的深度與伸展的野心,必然會露出破綻。
簡單說,就是鋒芒太盛,根本藏不住了。
林川暗自感慨。
他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勢頭會這么猛。
就連拿下靈州,都不在他最初的計劃之內(nèi),純屬順勢而為的意外之喜。
眼下,他遠在靈州,根本沒法回應鎮(zhèn)北王的宣召。
一旦行蹤暴露,他與鐮刀軍的關系便會徹底浮出水面。
到時候,便真的撕破臉了。
鐮刀軍如今打著義軍的旗號,林川本打算就這么一明一暗走下去。
明面上是朝廷任命的青州衛(wèi)統(tǒng)領,手握官身,行事雖有掣肘,卻能掩人耳目;暗地里以鐮刀軍的身份行事,手握數(shù)城,不受束縛,想做便做,何等暢快。
更何況,火器這類殺器,如今都是以鐮刀軍的名義在秘密使用。
只有這樣,才能避開鎮(zhèn)北王乃至朝廷的眼線。
那些獨一份的技術(shù),才是他真正的核心機密,絕不能輕易暴露!
“大人,您找我?”
林川正思忖間,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二狗大步走了過來。
“你來的正好?!?/p>
林川沖他笑了笑,“二狗,我想給你個艱巨的任務?!?/p>
“艱巨任務?”
二狗眼睛瞬間亮了,“大人是要過河打黨項人?”
“沒錯。不過我給你的重任可不是這個?!?/p>
林川緩緩說道,“我要你做的,是打完黨項人之后,留守靈州?!?/p>
“留守靈州?”
二狗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大人……”
林川說道:“如今斥候已經(jīng)摸清了羯族大營的位置,眼下剛?cè)攵?,兵力有限,羯族和黨項人,咱們只能先選一個下手,否則兩頭牽扯,太耗神耗力。我的想法是先打黨項人……一來靈州離他們近,又有黃河水路可通,能免去遠途跋涉之苦;二來打下他們之后,開春就能打通河西商路,這對咱們后續(xù)發(fā)展至關重要?!?/p>
二狗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
大人此前多次提過河西的重要性,說那是連接中原與西域的咽喉要道,商路一通,糧草、物資、錢財便會源源不斷地涌來,鐵林谷的根基才能真正穩(wěn)固。
鐵林谷穩(wěn)固,就是青州、西梁城等地的穩(wěn)固。
也是靈州的穩(wěn)固。
“大人,您說打哪兒,屬下就跟著打哪兒!”二狗抱拳道。
“打完黨項人,我就盡快回去一趟,靈州這邊,先托付給你。”
林川看著他,解釋道,“靈州位置太關鍵,又剛拿下來,根基未穩(wěn)。咱們打過黃河去,興州那邊必然會盯上這里,再加上駝城部要遷徙過來,靈州定會成為各方焦點。萬一興州派兵來攻,火器是最快、最直接的退敵手段,也能震懾住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這些事,只有你最順手。而且,你和駝城部的阿依也成了親,留在這里,對你們倆也好?!?/p>
二狗眼眶猛地一熱。
他怎會不懂大人的心思?
這哪里是單純的留守,分明是給了他更高的信任和權(quán)柄。
把這關鍵的靈州,把身后的安危,都托付給了他。
只是……
“可是大人……”
二狗聲音發(fā)澀,“屬下更想守在大人身邊,跟著您做事?!?/p>
如今大人給了他“林不茍”這個新名字,他早已打定主意,這輩子就做林家的家仆,生生世世,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不用急?!绷执ㄐΦ?,“等我化解了鎮(zhèn)北王的疑心,自然還要回來。三個羯族大營要端掉,還有關中,總要打過去瞧一瞧……”
“鎮(zhèn)北王懷疑大人?”
二狗臉色一沉,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此次他們是以鐮刀軍的名義出征,大人的身份本就敏感,鎮(zhèn)北王一旦起疑,后果不堪設想。
“嗯?!绷执c點頭,“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自有辦法?!?/p>
這話與其說是胸有成竹,不如說是讓二狗安心。
畢竟這辦法能不能成,還得等拿下黨項人之后,看實際戰(zhàn)況才能最終確認。
他心中所思的,正是盤踞石門關的黨項首領李遵乞。
此人麾下足足六千人馬,絕非尋常流寇可比。
其中五千步跋軍,是黨項人的精銳步卒,而那八百鐵鷂子重騎,更是沿襲了西夏鼎盛時期的軍制組建,在史書上留下過赫赫威名。
林川雖未親眼見過這支勁旅,卻早已從穿越前研讀的史料中,了解過他們的底細。
據(jù)說那步跋軍,最擅長山地奔襲與荒漠作戰(zhàn),個個耐饑渴、善隱蔽,能在騰格里沙漠邊緣的惡劣環(huán)境中悄無聲息地迂回包抄,出其不意地擊潰敵軍。他們慣用短刀、標槍,行動迅捷如貍貓,一旦鉆入沙丘或溝壑,便融入荒原,極難防備。
而鐵鷂子,更是兇悍到了極致。
史書中記載,這支重騎出戰(zhàn)時,會用粗壯的鐵鏈將戰(zhàn)馬連環(huán)鎖住,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鋼鐵墻陣。騎兵與戰(zhàn)馬皆披重甲,只露出雙眼視物,手中揮舞著沉重的斬馬刀或長矛,沖鋒時如同一股奔騰的鐵流,勢不可擋。
他們從不講究花哨的戰(zhàn)術(shù),只靠純粹的沖擊力碾壓對手,所過之處,人馬皆碎。
當年西夏王朝正是憑借這支鐵鷂子,大破北宋禁軍的步兵方陣,甚至在與遼國的騎兵對決中也不落下風,為西夏割據(jù)西北立下了汗馬功勞。
雖然后來西夏王朝在歷史長河中曇花一現(xiàn),最終湮滅于戰(zhàn)火。
但如今李遵乞繼承下來的,正是那兇悍的黨項武裝。
“傳令下去……”
林川吩咐道,“讓各營將士即刻清點軍械,將火器、彈藥盡數(shù)補充完備,弓矢、刀盾逐一檢修,戰(zhàn)馬喂足草料,務必在兩日內(nèi)整肅完畢,做好出征準備!等駝城部抵達靈州,我等便即刻揮師河西,直取石門關,拿下李遵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