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軍
林川皺起眉頭,望向東方——那是東平軍與吳越軍激戰(zhàn)的淮北方向。
怎么會出現(xiàn)在淮陽?
數(shù)月前,東平軍自兗州南下,兵分多路,從蘭陵、沛縣兩個方向齊出,直撲吳越軍控制的邳州、彭城一帶,鋒芒直指宿州。雙方在廣袤的淮北大地上展開慘烈廝殺,邳州城更是幾度易手,先被東平軍攻破,后又被吳越軍拼死奪回……
眼下兩軍本該在邳州一線陷入膠著僵持,怎么會突然繞到淮陽來?
淮陽可不是無主之地,那是豫章王的勢力范圍!
從兗州到宿州,直線進攻邳州、彭城才是最短路徑,借道淮陽簡直是舍近求遠,違背常理。
這里面一定有貓膩!
“拿輿圖來!”林川吩咐一聲。
親衛(wèi)不敢耽擱,立刻轉(zhuǎn)身跑去,片刻后便扛著輿圖箱子折返。
林川打開箱子,從里面翻出幾張羊皮地圖。
這是鐵林谷搜集的中原各州輿圖,標(biāo)注著主要城池、官道與河流。
周圍的將領(lǐng)們見林川要查輿圖,也紛紛圍攏過來。
幾名親衛(wèi)迅速在周圍展開粗麻布,又支起幾塊厚重的羊皮圍擋,擋住呼嘯的寒風(fēng)。
林川俯身仔細查看羊皮輿圖。
古代的輿圖雖不如后世精確,山脈、河流的標(biāo)注略顯簡略,城池間的距離也只是大致估算,但大體的方位與關(guān)鍵要道卻標(biāo)注得清晰。
林川的目光在幾條路線上來回掃視,苦苦思索著。
東平軍繞遠到淮陽,或許有幾種可能——
其一,避實擊虛。
繞開吳越軍主力布防的正面戰(zhàn)場,借道淮陽從側(cè)翼迂回,打吳越軍一個措手不及。
畢竟淮陽與宿州相距不遠,一旦穿過豫章軍的勢力范圍,便能直插吳越軍的后方。
到時候前后夾擊,宿州便岌岌可危。
可僅僅是為了繞開防線?似乎又有些不太合常理。
借道豫章軍的勢力范圍,風(fēng)險極大,豫章軍怎會輕易同意?
除非……
除非東平軍與豫章王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
二皇子一直想拉攏豫章王,東平軍作為二皇子的死忠,會不會是借著借道的名義,實則是為二皇子傳遞消息、鞏固同盟?
甚至從豫章軍處獲取糧草補給?
東平軍與吳越軍激戰(zhàn)多日,后勤必然吃緊。
淮陽作為豫章軍控制的富庶之地,正是絕佳的補給點。
其二,便是假道伐虢。
借著借道的幌子進入豫章軍腹地,一旦站穩(wěn)腳跟,反過來吞并淮陽?
豫章王此刻正搖擺不定,若東平軍趁機在淮陽制造事端,逼迫豫章王徹底倒向二皇子,或是直接搶占淮陽這個戰(zhàn)略要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且,還有地理因素。
淮北一帶河道縱橫,冬季雖有結(jié)冰,但部分路段依舊崎嶇難行,不利于大軍和輜重運輸。
而淮陽境內(nèi)官道相對平坦,且靠近淮河,若能從淮陽向東發(fā)起進攻,開辟新的戰(zhàn)場,這樣一來,可使吳越軍的防御范圍擴大,兵力分散,難以集中優(yōu)勢兵力進行對抗,為自身在多線作戰(zhàn)中創(chuàng)造更有利的戰(zhàn)機,也可能讓吳越軍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而且,如果能順利借道淮陽,對吳越軍來說,可不僅僅是戰(zhàn)術(shù)方面的威脅。
吳越軍也勢必會對豫章軍產(chǎn)生懷疑,此消彼長,豫章軍勢必會倒向二皇子。
只是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豫章軍點頭放行。
可現(xiàn)在看來,淮陽衛(wèi)守軍并不買賬,雙方已經(jīng)對峙起來,這又說明什么?
是豫章王內(nèi)部意見不一?
還是東平軍根本沒提前溝通,就想強行借道?
“林將軍?”
徐文彥的聲音打斷了林川的沉思。
他不知何時已從后面的馬車趕來,顯然也知曉了此事。
林川回過神,將心中的疑慮道出:
“徐大人,你覺得東平軍借道淮陽,真的只是為了進攻吳越軍?”
徐文彥微微點頭:“恐怕沒那么簡單。東平軍與吳越軍在淮北激戰(zhàn)正酣,此時突然繞遠,要么是走投無路,要么是另有所圖。結(jié)合眼下的朝局,后者的可能性更大?!?/p>
“大人也認(rèn)為他們另有所圖?”
“若我站在二皇子的立場,此時最迫切的,便是確認(rèn)豫章軍的立場?!?/p>
徐文彥緩緩道,“豫章王一直搖擺不定,東平軍只需借道,便可試出豫章王的態(tài)度。放行,便意味著豫章軍倒向二皇子;阻攔,那便是另外的意思了……”
林川點點頭,話鋒一轉(zhuǎn):“有沒有一種可能……東平軍借道是假,想取淮陽才是真?”
“取淮陽?”徐文彥一愣,思忖片刻,“你是說,若豫章王不愿投向二皇子,東平軍便借‘借道被拒’的由頭,趁機拿下淮陽?”
他眉頭漸漸擰緊:“……淮陽乃是南北交通的咽喉要道,南接江淮、北通中原,又扼守著淮河航運,控制了這里,就等于握住了半個中原的命脈。東平軍若是能以借道之名在此地站穩(wěn)腳跟,日后無論是繼續(xù)南下對付吳越軍,還是回頭制衡豫章軍,都能占據(jù)絕對主動……可問題是,東平軍眼下要應(yīng)對淮北的吳越軍,若再分心與豫章軍為敵,兵力如何支撐?”
林川提醒道:“大人莫不是忘了,鎮(zhèn)北軍已經(jīng)進入東平王領(lǐng)地……平!亂!”
徐文彥腦袋“嗡”的一聲:“你是說……鎮(zhèn)北王假借平亂之名,實則是在幫東平軍牽制后方,讓他們能放心南下?”
“我只是這般猜測?!绷执〝[了擺手,“畢竟,凡事皆有可能?!?/p>
“凡事……皆有可能……”
徐文彥低聲重復(fù)著這句話,臉色驟然一變。
他猛地抬頭:“林將軍,不論東平軍的圖謀是借道還是取城,都絕不能讓他們得逞!只是咱們要盡快趕回盛州,若在此地耽擱太久,恐生變數(shù)!”
“徐大人放心,淮陽之事,耽擱不了太久!”
林川心中早有安排,當(dāng)下喚道,“周振!”
“屬下在!”周振上前一步。
“驍騎營即刻分兵一半,隨我輕裝趕赴淮陽;你帶剩下的人馬,繼續(xù)護送徐大人南下,務(wù)必確保安全。”
“大人,這……您只帶一半人馬去淮陽,會不會太冒險了?”
“冒險的是他們!”
林川冷笑一聲,“你們車馬眾多,走得慢,等我處理完淮陽的事,快馬加鞭便能追上你們?!?/p>
“喏!”周振不再多言,沉聲領(lǐng)命,轉(zhuǎn)身便去召集人馬。
徐文彥問道:“林將軍,此行淮陽,具體作何打算?”
林川微微一笑:“把水?dāng)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