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子那雙深邃的眼眸,定定凝在趙誠身上,目光似能穿透天地。
可看了片刻,卻竟見不到此人修為的半分底細。
仿佛眼前的青年被一層無形迷霧裹著,深不見底。
他悄然收起心底那絲輕視,指尖在袖中飛快掐動法訣,試圖測算趙誠的跟腳,可卦象剛一觸碰到趙誠的氣機,便瞬間亂作一團混沌。
北冥子心頭一震,再凝神梳理此前的測算結果,竟發(fā)現(xiàn)所有混沌的源頭,都指向眼前這看似年輕的武威君!
眸光驟然添了幾分驚異,他重新上下打量趙誠。
青年身形挺拔魁梧,眉宇間滿是王侯的英氣銳意,肌膚肌理、氣息流轉都透著鮮活的骨相與命理,絕不是那些隱世多年、故作年輕的老家伙。
“如此年紀便有這般莫測修為,倒真有幾分狂妄的資本?!?/p>
北冥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語氣里帶著幾分贊許,可語氣轉瞬便淡了下來,“但狂妄也需有個限度。
貧道乃道家天宗北冥子,這些人是貧道的關門弟子與師弟。
你無故將他們扣押在此,貧道未向你追責,已是天宗與人為善的本分。”
“更何況,他們皆是方外之人,本就不該攪入世俗紛爭,此番下山不過是歷練一番,自當來去自由。
又憑什么回山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寥寥數(shù)語,既亮出名頭,又將道理占盡,瞬間掌握了對話的主動。
北冥子話頭再轉,語氣緩和了些,似是不愿與小輩過多糾纏,“這樣吧,他們畢竟是方外修士,不懂俗世律法,犯了錯該罰便罰。
貧道回去后自會嚴加懲處,你也可提出賠償要求,貧道替他們一并賠禮,此事就此了結,如何?”
這番滴水不漏的應對,卻讓趙誠聽得差點笑出聲來。
他往前踏出一步,周身氣勢如烈陽破云般驟然攀升,壓得周遭空氣都似凝住,“方外之人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方外修士,敢不遵我大秦律法?”
北冥子眼角猛地一跳,心頭泛起幾分荒謬。
他活了這么久,還從未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
他是老了,心境淡然了,心性沉穩(wěn)了,不是膽子小了,性子慫了,本事弱了。
相反,他比年輕時候,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那些鋒銳之氣,只是藏了起來,哪能容許小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下一刻,北冥子周身驟然涌出磅礴氣機,如怒海翻騰般擴散開來。
剎那間風云倒卷,百里之內的草木都似被無形巨力壓彎,無論人獸,心頭皆被一股源自靈魂的恐慌攫住,升起莫大恐懼來。
他也往前踏出一步,這一步落下,高空之上風起云涌,黑云亂卷,其中更是響起滾滾悶雷。
紫電在烏云中閃爍,明暗交替間,整片天地都似在微微搖晃,仿佛隨時會崩塌。
“貧道若非要帶他們走,你覺得自己攔得?。俊?/p>
北冥子負手而立,周身氣機煌煌如天威,盡數(shù)涌向趙誠,“方外之人尊不尊你的律法,要看你有沒有讓我們尊的本事!”
“小輩,記住一句話,走得快不算什么。
要走得遠、站得高,還得懂收斂鋒芒?!?/p>
他眼神冷了幾分,語氣帶著警告,“不然哪天丟了性命,你拿什么來護你那所謂的‘律法’?”
“你說呢?”
趙誠聞言,手腕一甩,方天畫戟驟然出現(xiàn)在手中。
寒芒流轉的戟刃劃過一道圓弧,尖銳的鋒芒瞬間撕裂涌來的氣機,更帶著一股凌厲氣勁倒卷而上,直逼北冥子。
北冥子目光一凝,周身氣機再漲幾分。
兩股恐怖的氣機在空中猛烈相撞,震得云渺心頭陣陣發(fā)顫,幾位老道更是心驚肉跳,臉色發(fā)白。
他們一路跟著北冥子修行,深知師兄的實力有多恐怖,壓根不相信一個俗世王侯能攔住他。
可眼下有個致命的問題,趙誠或許攔不住北冥子,卻能輕易拿捏他們!
識海深處的精神禁制還牢牢烙印著,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真要是打起來,這武威君發(fā)起瘋來引爆禁制,他們幾個老骨頭死了倒也罷了,云渺怎么辦?
先前他們怕北冥子動怒,沒敢提禁制的事,可如今都要打起來了,再不說就真要完蛋了。
玄明子急得額頭冒汗,伸手去扯北冥子的道袍袖角:“師兄……”
北冥子正被趙誠的挑釁惹得心頭火起,哪有心思聽他廢話,一把甩開他的手,繼續(xù)以氣勢壓制趙誠,誓要好好給這小輩上一課。
誰料玄明子半點眼色都沒有,又急急忙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聲音都帶著顫音,“師兄啊,有個事兒……必須跟你說!”
北冥子這回是真怒了,轉頭瞪著他,語氣里滿是不耐:“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說?沒看到貧道正……”
“師兄!云渺的識海里有精神禁制!我們根本走不了!”玄明子一咬牙,把心一橫,大聲喊了出來。
北冥子周身的氣機驟然僵住,如被冰封的古山,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他緩緩轉頭看向玄明子,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玄明子不敢與他對視,腦袋垂得更低了,聲音細若蚊蚋:“是……是因為要幫云渺祛除心魔,我們得在這里服勞役當差。
所以……所以云渺和我們的識海里,都被種下了精神禁制……”
北冥子徹底僵住了,如同一尊沉寂了千年的石雕,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了絲毫波動。
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氣壓低到了極點,連風都似不敢吹動。
幾位老道大氣都不敢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能清晰感覺到,北冥子周身那股壓抑到極致的氣息,就像一座即將噴發(fā)的火山,隨時會掀起滔天風暴。
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師兄不會一氣之下,直接動手宰了那武威君吧?
說起來,這趙誠也不算什么壞人,就是性子霸道了點,對封地的百姓倒還算不錯……
可現(xiàn)在這情況,怎么解釋才能讓師兄消氣啊?
幾位老道頭皮發(fā)麻,偷偷看向趙誠,盼著他能主動服個軟,解釋兩句。
可轉頭一看,那沒譜的家伙正抱著胳膊,嘴角噙著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壓根沒把眼前的緊張局勢放在心上。
指望他自救是沒戲了。
老道們又把目光投向凌霄道人。
畢竟當初同意種禁制這餿主意,是凌霄道人先提的。
可凌霄道人是出了名的怕北冥子,此刻腦袋都快扎進云彩里了,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開口解釋了。
片刻之后,云渺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現(xiàn)時已站到了北冥子身邊。
北冥子指尖一抬,輕輕搭在她的眉心,不過瞬息之間,他的臉色便黑得如同鍋底。
“好狠毒的手段!怪不得逍遙子說你是魔頭……”
北冥子的聲音冷得像冰,“如此魔頭,留你不得,該除!”
話音未落,他單手飛快結印,一道道瑩白的精神印記如流水般涌入云渺眉心,將那道精神禁制牢牢牽制住,準備暫時切斷趙誠對禁制的掌控。
與此同時,北冥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趙誠的動作。
生怕趙誠出手阻撓,亦或者提前引爆那精神禁制。
這種緊張,讓他都難得的有一種心驚肉跳之感。
因為趙誠所設下的精神禁制,復雜且精密,詭譎又牢固,就算是他,也覺得棘手無比。
最重要的是,這精神禁制烙印在云渺的識海最深處,此地脆弱且極為重要。
一旦有點差錯,那可能百年根基毀于一旦,未來更是黯淡無光。
所以他連直接拆除的想法都沒有,只能選擇暫時壓制,等解決了趙誠再回去慢慢解除。
好在,那趙誠似乎對自己的禁制極為自信,就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破解禁制,沒有絲毫出手阻撓的意思。
這讓北冥子心中更怒。
卻不知,趙誠本就沒打算用禁制要挾北冥子,能不能帶走人,最終還得手底下見真章。
場間越發(fā)沉寂,幾名老道大氣不敢喘,生怕干擾了師兄,也怕刺激了趙誠。
只有瑩白光芒如流水般涌入云渺眉心,使得灰暗的天際有了一點點的亮色。
這種沉寂持續(xù)的時間很短,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
北冥子驟然收手,流水般的熒光消失的殺那。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掌心凝出一道璀璨道印,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朝著趙誠轟然打去,“小魔頭,給道爺死!”
趙誠巍然不懼,提戟就上,劈鋒斬浪直抵北冥子。
戰(zhàn)斗毫無預兆地瞬間爆發(fā)!
兩股恐怖到極致的真元同時炸開,如兩座神山對撞,瞬間撕碎了北冥子先前凝出的云彩,連高空的烏云與雷光都被一并攪碎,消散無蹤。
幾位老道被狂暴的氣浪掀飛出去,一個個摔得七葷八素,卻顧不上疼,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片瞬間炸成能量亂流的戰(zhàn)場。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滿是錯愕與茫然。
不是,師兄!
我們的精神禁制還在識海里呢!
你光顧著打那小子,我們的死活就不管了被?!
合著我們這些師弟的命,就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