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經皇帝一提,他才猛然驚覺這個不合常理的遺漏,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與此同時,皇帝的話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半年前在狼烽口,他與蘇璃成親的那個夜晚,那個出現在院中的神秘黑衣人。
盡管當時心中已有猜測,但蘇璃從未主動提及,他便也體貼地未曾追問,可這話從皇帝口中說出來,顯然他早已知曉。
皇帝沒有等他回答,仿佛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聲音帶著一絲緬懷與感傷,開始了漫長的敘述。
“蘇家三朝忠烈,三朝大柱國,在朝堂之上的影響,無論是以黃千滸為首的內閣,還是齊清遠為首的另一團體,都遠遠無法與之相比,他的母親,乃是朕的親姑姑,而我從小便與蘇定方一起長大,十六歲那年,更是懇請父皇讓我隨他一起到邊關戰(zhàn)場……”
“那時的南疆深受諸國侵犯之苦,戰(zhàn)亂連連……從小深居皇宮、嬌生慣養(yǎng)的我,哪里見過那種血腥場面,是他一直把我護在身后……”
皇帝輕嘆了一口氣,似乎是想起了久遠的往事,繼續(xù)說道:“那時,他便告訴我,他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定南疆,最終,這個愿望在三年前得以達成!”
落后半步的凌川全程靜靜聽著,皇帝繼續(xù)說道:“我比誰都清楚,就算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反朕,但他蘇定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在朕這一邊,所以,當他平定南疆,并將南系軍交付給長子蘇堯之后,朕便想著將他召回朝堂,一來是見他年事已高,想讓他回神都修養(yǎng),再則是朝堂之上文官集團愈發(fā)坐大,急需一位位高權重的武將來制衡他們,他無疑是最適合的人選!”
皇帝所說的這些,都合情合理,雖然凌川不敢確定就一定為真,但至少邏輯上經得起推敲,可正因為如此,凌川才更加不解,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事情出現這樣的轉變。
“文官集團也必然是察覺到了朕此舉背后的意圖,所以,那段時間便在神都散播蘇大將軍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的消息,更是傳言,朕要奪了他的軍權!原本朕想著,只要他回朝之后,一切謠言將不攻自破,然而,他還未抵達神都,便先讓人通過廷尉府之手,將一封密信送到朕的手中,可信在廷尉府手中,卻被人泄了密!”
“泄密?”凌川神色一驚。
皇帝沒有回頭,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泄密之人是丁爻!”
凌川更為震驚,問道:“丁總督不是陛下安插在永夜的暗子嗎?他怎么會?”凌川一臉的不可思議。
皇帝嘆息道:“他是一枚雙面碟子!”
“他本是朕滲透進永夜的暗子,不曾想卻被永夜識破,但永夜并未干掉他,而是選擇讓他做雙面碟子!”皇帝繼續(xù)說道:“但,他的泄密也在蘇定方的計劃之內!”
聽到這里,凌川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濃了,甚至都聽不懂皇帝在說什么,只能試著問道:“永夜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組織?”
皇帝臉色略顯凝重,說道:“朕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傾盡廷尉府和通天衛(wèi)的所有力量對其展開追查,可迄今為止,得到的信息也并不多,也是在一年前才得知,他們的起源乃是前朝余孽,其宗旨是推翻大周的統治恢復大夏江山,只是在一代代權利交替中,逐漸發(fā)生了質變,雖依然與我大周朝廷作對,一直謀劃著取而代之,可卻已經沒有人再提恢復大夏江山的事情!”
“這個組織無孔不入、無處不在,他們距離成功推翻大周最近的一次,應該是一百年前,只可惜關鍵時刻,內部卻出了問題,以至于所有計劃徹底崩盤,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永夜這兩個字,才被大周皇室所察覺!而眼下,正是他們又一次無限接近于成功的時候!”
“而蘇定方這些年,也一直在幫我調查永夜,他知道,想要一點點將他們挖出來難如登天,便決定以身入局,他知道,那封密信一定會被永夜知道,所以刻意在信中寫下真假參半的情報,可以說,當他踏入神都的時候,那個計劃便已經啟動,而且,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因為他知道,朕若是得知這個計劃,一定會阻止,所以他才會做得如此決絕!”
此時,凌川的內心已經麻木,他不知道皇帝所說的話是否可信,但這個消息對他而言,卻足夠震驚。
“你知道我為何非要把你召回神都授封嗎?”皇帝忽然側過臉看著他問道。
凌川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你知道,只是不愿說而已!”皇帝笑了笑,說道:“確實,我召你回神都是想以此為引子,將永夜安插在朝堂上的那些牛鬼蛇神全部引出來,然后一網打盡!”
“昨夜那場清洗,是蘇定方一年前就已經布好的局,而朕不過是按照他的布局,落下這枚收官子!”皇帝淡淡說道。
“所以……永夜在神都的勢力,已經被全部清除了嗎?”凌川問道。
皇帝聞言,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早著呢,昨夜到今天,抓捕和清除的只是一部分重要人物,永夜的強大超乎想象,很多人一直在幫永夜做事,卻根本不知道永夜的存在!就好比血衣堂中那些殺手,除了極少數的核心成員之外,其他人都認為血衣堂是一個殺手組織,根本就沒聽說過永夜?!?/p>
緊接著,皇帝繼續(xù)說道:“就算清除了永夜在神都的勢力,但,這也只是讓永夜的勢力受創(chuàng),他們的勢力遍布帝國各州,甚至滲透進了周邊其它帝國,想要徹底扳倒他們,還早得很!”
聽到這話,凌川再次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何等龐大的組織,又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在掌控這樣的一個組織。
“這些人并非底層百姓這樣的散兵游勇,他們之中的高層大多依附于帝國高層,亦或是那些世家門閥之中,政權、兵權、財權樣樣不缺,借用朝廷的來養(yǎng)活自身,而這,正是他們能一直運轉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