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如暮鼓晨鐘,讓凌川有種豁然開朗之感,同時也顛覆了他以往的一些想法。
原來世間并不存在一部就能造就頂尖高手的‘絕世秘籍’。
細想之下,也確實如此,武道之玄奧,又豈是區(qū)區(qū)文字能夠盡數(shù)囊括的?就如同精妙的感悟,任憑文字描述得再詳盡,圖譜繪制得再精準,終究是死物,難以傳遞其中的神韻與瞬息萬變的實戰(zhàn)精要。
“若你真想找一部典籍作為參考,開拓眼界……”楊鐵匠略作沉吟,說道,“不妨去尋《道藏》一觀,那是千年前道門一位驚才絕艷的老祖所初創(chuàng),又歷經(jīng)后世歷代道門真人的增補與完善,被尊為‘道門始經(jīng)’!”
“道門始經(jīng)?”凌川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號。
“不錯?!睏铊F匠點了點頭,神色間難得地帶上了一抹鄭重。
“天下武學,流派繁多,看似千差萬別,實則追本溯源,其根基道理大多殊途同歸。而許多流派的理念,或多或少都曾受這部《道藏》的啟發(fā),或者說,都能從中找到隱約的影子!”
楊鐵匠繼續(xù)說道:“它闡述的并非具體招式或運氣法門,而是天地運行、陰陽變化、身心合一的根本大道,是武學乃至一切修行法門的智慧源頭之一,若能悟透其中一二,對你日后之路,當有裨益!”
“那這本典籍,要去何處才能尋得?”凌川追問道,眼中閃爍著渴望。
楊鐵匠慢悠悠地喝了口酒,潑了盆冷水:“道門的幾處祖庭倒是都有珍藏。不過,那是人家的不傳之秘,外人想借閱?門兒都沒有!”
“如此說來……就只剩下硬搶這一條路了?”凌川下意識地低聲嘀咕。
楊鐵匠聞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先不說你有沒有本事從道門祖庭里把東西搶出來。就算你真得手了,便是與天下道門結(jié)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到那時,恐怕所有道門弟子都會視你為公敵,群起而攻之!”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告誡:“別以為那些道門大派平日里互相不服氣,但你要是敢動被他們視為根基的道門始經(jīng),他們絕對會立刻放下成見,追到北疆滅了你?!?/p>
“楊老頭!”凌川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問,“你看過那部《道藏》嗎?”
“看過!”楊鐵匠回答得云淡風輕,“不過早就忘了!”
“你也不是道門中人,你如何看到的?”凌川十分好奇。
“搶的!”
凌川:“……”
“你剛剛說什么來的……搶了道門始經(jīng),便是與整個道門弟子為敵?”
“那得看是誰去搶!”楊鐵匠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當年我不過是一時興起,覺得好奇,搶到手之后,當場翻看了一遍,便隨手丟還給他們了!”
凌川一陣無語,心中暗道:果然,只要實力足夠強橫,規(guī)矩什么的都是浮云。
他厚著臉皮湊近些,試探著問:“那……要不,您老再幫我搶一次?”
“要去你自己去,老夫沒那閑工夫!”楊鐵匠拒絕得干脆利落,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想看《道藏》,也未必非得去道門搶!”
“還有什么辦法?”凌川眼中重新燃起希望,連忙追問。
“除了道門六大祖庭,還有一個地方收藏了這部典籍!”
“什么地方?”
“神都,皇宮!”
凌川一聽,剛剛?cè)计鸬南M鹩窒缌舜蟀?,悻悻道:“那還不如去道門祖庭搶呢,闖皇宮的罪過恐怕更大……”
楊鐵匠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后腦勺,笑罵道:“你小子平時精得跟猴似的,現(xiàn)在怎么變成榆木疙瘩了?你這次回神都可是去接受封賞的!你就不會找個機會,向皇帝老兒開口借閱?”
凌川目光驟然一亮,這確實是個辦法,雖然不知陛下是否會應允,但總算有條正大光明的路徑可循。
接下來的幾日,凌川大多時間都留在楊鐵匠身邊打坐修煉,依照這位宗師的指點,嘗試引導和控制氣海中那道獨特的真氣。
如今,他氣海內(nèi)的真氣已凝實如一條金色的絲帶,靈動地游弋盤旋,與尋常武修的真氣形態(tài)并無二致。
以至于凌川自己有時都會懷疑,當初那頭金鱗巨蟒的異象,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
最初嘗試時,這道真氣滑溜得像條泥鰍,總在他的意念即將觸及的瞬間逃開,在氣海中四處亂竄,屢次失敗后,凌川已是身心俱疲。
可每當他心生放棄之念,那真氣又會主動湊上來挑釁般躍動,活像個頑劣的孩童。
“大哉天地氣,呼吸有盈虛……”楊鐵匠低沉的聲音適時在他耳邊響起,如同暮鼓晨鐘,“天地有象見之易,陰陽無形識其難……”
“武修體內(nèi)的真氣,與天地間的陰陽二氣同理,若一開始便想著強行鎮(zhèn)壓,令其臣服,只會適得其反。高明的法子,是將其視為一個獨立的生靈,親近它,引導它,而非束縛它。唯有如此,方能激發(fā)其真正的潛力。這也是為何宗師境高手能引動天地之力的根本緣由?!?/p>
在楊鐵匠的悉心點撥下,經(jīng)過數(shù)日不輟的嘗試,凌川的意識終于與這道桀驁的真氣建立起微妙的聯(lián)系。
他開始用意念引導這道金色真氣在四肢百骸的經(jīng)脈中游走,時而如溪流潺潺,時而如嬉戲追逐……
不得不說,有一代宗師親自指點,凌川的進步堪稱神速,雖還未到心念一動、真氣便如臂使指的程度,但已能較為自如地引導其在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運行。
就在這時,沈玨快步來到馬車旁,見凌川正在閉目打坐,立刻收聲駐足。
“何事?”凌川緩緩睜開雙眼,眸中一絲金芒隱現(xiàn)又迅速斂去。
“將軍,前方有人攔路?!鄙颢k稟報道。
“什么人?”凌川眉頭微蹙。
“是一對孤兒寡母?!鄙颢k答道。
“去看看?!绷璐ㄉ硇我卉S,輕盈落在黑風馬背,策馬來到隊伍最前方。
只見洛青云等將領(lǐng)已勒馬駐足,個個面色凝重。
前方官道中央,一名年近三十、身著麻衣孝服的婦人,帶著一個約莫七八歲、同樣披麻戴孝的小男孩,正直挺挺地跪在路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