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女永寧侯咬牙切齒,攥著馬鞭的手青筋暴起,作勢高高揚起,似是打定主意要給裴桑枝一個教訓(xùn),又似是在維持自己岌岌可危的威嚴(yán)。
裴桑枝的目光依舊不閃不避,繼續(xù)直勾勾的盯著永寧侯,嘲弄意味十足:“逆女?”
“父親不曾視我為骨肉,又有何資格罵我為逆女。”
“以前,在父親眼里,我是雜草,死了就死了?!?/p>
“現(xiàn)在,在父親眼里,我是棋子,能用則用,不聽話就狠心打磨?!?/p>
“事實如此,父親氣的好生沒有道理。”
裴桑枝歪了歪頭,覷向大氣不敢出又眼神亂飄的莊氏:“母親覺得呢?”
“罷了,母親定不會與我有共鳴?!?/p>
“畢竟,母親明知父親有妻子仍不知羞恥的暗通款曲,想來是鐘情的不可自拔?!?/p>
莊氏:……
“放肆!”莊氏虛張聲勢厲喝,“你這孽障是要翻天不成!”
“自古為人子女者以孝字當(dāng)先......哪家閨閣女子似你這般悖逆乖戾!”
“還不速速跪下,給你父親磕頭請罪,求得原諒?!?/p>
莊氏氣的直咬后槽牙。
裴桑枝牙尖嘴利起來,就像是被榮國公上身一般。
裴桑枝勾唇,問的認(rèn)真:“翻天?”
“父親,您是天嗎?”
“是的話,女兒恭恭敬敬的給您行三拜九叩的大禮也未嘗不可?!?/p>
永寧侯的怒火一滯,啞口無言。
“你這個孽障,就不怕禍從口出,連累闔族被誅嗎?”
裴桑枝:若是怕,她上輩子也就不會挺著最后一口氣敲響登聞鼓了。
登聞鼓一響,多的是人落井下石。
沒有親眼看到永寧侯府被抄家流放,還真有些遺憾。
裴桑枝惋惜地嘆了口氣,一本正經(jīng)道:“母親,父親罵你孽障呢。”
“一把年紀(jì)了,就不怕禍從口出嗎?”
永寧侯和莊氏齊齊無語。
怎么感覺裴桑枝就跟個刺猬似的,碰哪兒都扎一手刺。
不,更確切的說,裴桑枝就是一坨爛狗屎,誰想捏一下,都得惹一身腥臭。
什么玩意兒??!
永寧侯怒極反笑:“裝可憐怯懦裝了月余,我這個做父親的自愧不如?!?/p>
裴桑枝:“父親謙虛了?!?/p>
“比演戲,比虛偽,比無情,誰又會是父親的對手?!?/p>
“父親,您還打嗎?”
說話間,直接伸出手,一把扯過了馬鞭,握在掌心摩挲把玩。
在鄉(xiāng)下長大,做慣了苦力活,缺什么都不會缺蠻勁。
永寧侯氣的說不出話,什么棋子,什么攀高枝,他現(xiàn)在只想裴桑枝死!
“你以為,有老太爺做靠山,就能橫行無忌了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帶著無邊的冷厲。
裴桑枝搖搖頭:“我也沒想橫行無忌啊?!?/p>
“奉勸父親一句,日后休要把我當(dāng)個小玩意兒似的糊弄拿捏?!?/p>
在看到永寧侯赤紅的眼睛時,裴桑枝笑了笑,笑意不達(dá)眼底,緩了緩聲音,意味深長道:“我們可是一家人呢,偏生顯得我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我也只是想被公平對待,你們不給我,我只能自己討了?!?/p>
“父親最懂權(quán)衡利弊,能理解我的無奈吧。”
永寧侯的眉心動了動,有些摸不透裴桑枝的路數(shù)。
瘋完了?
這是示弱?
還是爭寵?
難道,裴桑枝鬧出這么大陣仗,就是為了把明珠攆出府。
越思忖,腦子里越是一團亂麻。
“你……”永寧侯試探著道:“你憎恨明珠?”
裴桑枝半真半假道:“易地而處,恐怕沒有人能不怨懟吧?!?/p>
“十四年來,她霸占了我的身份,搶走了父母的疼愛,奪走了哥哥的關(guān)懷。我為她做牛做馬,替她挨打受罵,熬過數(shù)不清的苦日子,她卻踩著我的血淚活得光鮮?!?/p>
“裴明珠……”
“明珠……”
裴桑枝聲音玩味的重復(fù)呢喃著。
“我活的豬狗不如,她卻是永寧侯的明珠。”
永寧侯和莊氏硬生生打了個寒戰(zhàn)。
尤其是莊氏,愈發(fā)想不通裴桑枝這副又瘋、又善變、又愛裝的性子到底隨了誰。
這般詭譎,怕是連侯爺這個做爹的都相形見絀。
永寧侯眼神幽幽,眸含審視,驚疑不定的目光一寸寸逡巡著裴桑枝。
心下起起伏伏,難以平靜。
“所以,你在府門外口出狂言是嫉妒心作祟,想毀了明珠?”
裴桑枝:“此言差矣,我分明是為了侯府清譽著想,防微杜漸,把問題扼殺在萌芽?!?/p>
“你不說,我不會說,人人不說,那裴臨允和裴明珠不知收斂,日復(fù)一日的,萬一真干出什么丑事該怎么辦。”
永寧侯狐疑:“你有這么好心?”
裴桑枝坦白:“我沒有?!?/p>
“但,我想嫁入高門,所以絕不允許有不三不四的人拖累?!?/p>
永寧侯皺皺眉,半信半疑:“縱有緣由,那你也不該當(dāng)著闔府下人的面說這般話。”
裴桑枝攤攤手:“裴臨允先嘴賤的?!?/p>
“打蛇,當(dāng)然打七寸!”
“我看裴臨允的反應(yīng),也不像是全然問心無愧,父親最好還是問問?!?/p>
莊氏再也控制不住的插嘴:“桑枝!你怎能冷心冷肺到這般田地!連血脈親情都不顧了!”
“允哥兒是你一母同胞的三哥,明珠是你名義上的妹妹,就算你心里有再大的委屈和怨恨,也應(yīng)該關(guān)起門來說?!?/p>
裴桑枝看傻子似的看向莊氏,毫不留情道:“你的心是不是偏到胳肢窩了?”
“還是說,裴明珠是你跟情郎生的野種?!?/p>
“要不然,我實在想不出理由,我的親生母親怎么會如此的眼瞎又偏心!”
“至于冷心冷肺,我跟父親學(xué)的啊?!?/p>
“我是父親的種,權(quán)衡利弊,一心往上爬不就是父親畢生絕學(xué)嗎?”
莊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離經(jīng)叛道!”
“不可理喻!”
“粗鄙不堪?!?/p>
“我是你的母親啊,天底下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女兒?!?/p>
裴桑枝不疾不徐,反唇相譏:“天底下都有你這樣的母親,有我這樣的女兒還有何稀奇?”
“是是是~”
“母親最循規(guī)蹈矩,最高雅雍容了?!?/p>
永寧侯聽的腦子嗡嗡嗡響:“莊氏,你住口!”
旋即,方對裴桑枝道:“明珠與成家郎君的婚約乃兩家商定,你既重利益,就該明白這樁婚事于侯府可添助益,于你也是利大于弊?!?/p>
“你是聰明人,這世上也沒有解不開的仇怨,何必困守過去的痛苦,放棄眼下唾手可得的利益?!?/p>
“你和明珠真假千金的鬧劇,時間一久,便無人再提,這般姻親相連,明珠嫁的好,自然為你的婚配之事平添幾分倚仗?!?/p>
永寧侯強壓著怒火,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裴桑枝:真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眼下能撕破臉,但不能上趕著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