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聽見秦野的聲音,立馬止住哭聲。
秦野好像是睜眼看了她一眼。
但是很快,又再次睡了過去。
云姒在他床前守了很久,直到他的體溫恢復(fù)正常,天色漸漸露出了魚肚白,她仍舊舍不得離開。
但她知道,她必須離開。
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她和秦野的處境都會很危險。
云姒去把季大夫叫醒,又給他留了退熱消炎,還有止疼的藥,細(xì)心告訴他該如何服用,之后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阿蕪帶著她剛飛上房頂,就瞧見有人朝著秦野的房間而來。
等近了些,她才看清楚。
是皇后親自帶著食物過來。
昨晚,季大夫也大概跟云姒說了一下秦野被打的原因。
但季大夫所知道的,也是聽旁人說的,到底怎么回事,可能只有秦野自己最清楚。
云姒猜測,拒絕聯(lián)姻只是其一,是引子。
真正觸怒陛下的事,或許與她有關(guān)。
他把秦野送到永安宮來養(yǎng)傷,恐怕,已經(jīng)跟秦野提過,要讓秦野認(rèn)皇后為母的事情。
秦野應(yīng)該是答應(yīng)了的。
他犯不著因為這件事,惹怒陛下,
況且,認(rèn)皇后為母,對他奪權(quán)也是有幫助的。
之前不想認(rèn),是因為他還在蟄伏期,如今,他所做的一切已然暴露,也就沒必要畏首畏尾。
姜新余帶著宮人嬤嬤一大堆,走到門口時,她吩咐嬤嬤:“馬上去姜家通知大小姐,讓她進(jìn)宮來?!?/p>
蕭王在她這里養(yǎng)傷,這段時間,正是培養(yǎng)感情的好機(jī)會。
讓晚寧天天守在他身邊,溫柔細(xì)心的照料,就不信他不感動。
讓姜晚寧進(jìn)宮?
可惡。
云姒氣的攥緊了拳頭。
看來,秦野在這里養(yǎng)傷期間,不但要防著有人對他暗中動手,還得防著姜晚寧和皇后,對他使些別的陰招。
她現(xiàn)在不能久留,等今晚,她要早點進(jìn)宮來,想辦法解決一下這個姜晚寧。
省得她回府以后,心里一直惦記這件事。
姜新余推開房間前,季大夫已經(jīng)用藥把四名御醫(yī)弄醒,幾人醒來后,皆是一臉疑惑。
怎么就睡著了?
大家都睡著了?
大家心里雖然疑惑,可身體并未感覺任何不舒服,反而有種睡醒之后精神飽滿的狀態(tài)。
“季大夫,殿下情況如何了?”
御醫(yī)們有些心虛。
若是讓陛下知道,殿下還發(fā)著高熱,他們幾個就敢睡覺,不出問題還好,要是出現(xiàn)任何問題,他們的腦袋也別想要了。
就在這時,皇后進(jìn)來了,幾名御醫(yī)頓時大氣不敢出一聲,紛紛跪下行禮。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p>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p>
姜新余目光掃過床榻上的秦野,又看向幾位御醫(yī),語氣關(guān)切地詢問:“殿下好些了嗎?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季大夫上前一步,躬身回話:“回娘娘,幸不辱命,殿下后半夜已退熱,只是身子還虛,需得靜養(yǎng)?!?/p>
他說著,不動聲色地?fù)踉诹擞t(yī)們身前。
不能讓皇后察覺到御醫(yī)們的異常。
御醫(yī)們見季大夫的反應(yīng),以為他是在為他們遮掩,心中感動,趕忙紛紛附和。
“季大夫說得是,臣等夜里輪流照看,殿下脈象已穩(wěn)?!?/p>
只是說這話時,幾人眼神都有些閃爍,畢竟他們根本不記得自己“照看”過什么。
姜新余沒太在意御醫(yī)們的異樣,她走到床邊,看著秦野蒼白的側(cè)臉,眼底掠過一絲笑意。
她的愿望終于達(dá)成。
當(dāng)年,姜新余看中了景王,想將景王過繼到自己名下,奈何,景王有自己的母妃,但他母妃位分低微,娘家也沒什么背景。
可位分再怎么低位,只要有這么個人在,她就沒辦法把人搶過來。
后來,姜新余設(shè)計陷害,成功將景王的母妃除掉了,可她還沒來得及提出過繼,年紀(jì)小小的景王卻先跟嘉慶帝提出,想去軍中歷練。
嘉慶帝聽后,立刻應(yīng)允。
就這樣,景王離京,一走就是好多年。
姜新余的愿望落空,其他幾個皇子,母妃背后都有強(qiáng)大的靠山,她根本沒有機(jī)會下手。
直到秦野回朝。
她立馬盯上了秦野。
相比景王秦慕,秦野沒母族沒背景,她覺得將來扶持他上位以后,會更好拿捏。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在鄉(xiāng)野長大的孩子,比她想象中還要有本事。
不靠任何人,就已經(jīng)得到了陛下的重視。
這讓姜新余更加想要這個兒子。
所幸,終于如愿以償。
她姜新余,也有兒子了。
以后的姜家,會有新的靠山,她的母族也不會沒落。
下一個皇后,必須是姜家的女兒。
姜新余對身后的嬤嬤道:“把燕窩粥端來,等殿下醒了溫著給他?!?/p>
吩咐完,她才轉(zhuǎn)身出去。
云姒和阿蕪順利回到王府。
昨晚熬了一宿,她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
想到今晚還要進(jìn)宮,她回府后,就給自己熬了一碗安神湯,喝完強(qiáng)迫自己放空大腦,倒頭就睡。
她必須養(yǎng)足精神。
一覺睡醒,已經(jīng)是下午。
這樣更好。
用不了多久,天就又黑了。
云姒起床,還是照往常那班鍛煉一番,再吃點東西,就等著天黑立刻進(jìn)宮。
正準(zhǔn)備出發(fā)時,阿蕪卻告訴她,昨晚的那個人又來了。
他的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沖著棲梧苑來的。
這是要確定,她人在王府里?
這個人,究竟是誰派來的?
臨王?
還是府中自己的人。
云姒此刻沒時間去找暗夜過來,確認(rèn)這個人的身份,究竟是敵是友。
但保險起見,她不能讓這個人發(fā)現(xiàn)自己和阿蕪離開過王府。
昨天晚上是等他走了之后,她們才出發(fā)的,今晚,云姒不想等。
姜晚寧已經(jīng)在宮里一整天了,也不知道秦野醒了沒有。
她既擔(dān)心秦野,更氣不過,此刻守在秦野身邊的人不是她這個王妃,而是姜晚寧。
云姒思來想去。
不能打草驚蛇。
于是,她讓陸漁穿上她的衣服,躺在床上裝睡。
她們兩個身形差不多,只要躺在床上不動,光聽呼吸,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發(fā)現(xiàn)里面的人不是她。
做完這一切,兩人喬裝打扮一番,便順利的出了府門。
一路疾行。
抵達(dá)永安宮附近時,夜色已經(jīng)濃的化不開,只有昏黃的宮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云姒伏在殿頂?shù)牧鹆呱?,屏住呼吸往下望?/p>
秦野所有的房間里亮著燈,窗紙上映出兩道模糊的身影。
一道斜倚在床榻,另一道正端著東西,似要上前。
是姜晚寧?
云姒的心瞬間揪緊,手指死死摳住瓦片。
她看見那道床榻上的身影,微微側(cè)過身,似乎在避讓。
窗紙上的人影頓了頓,又固執(zhí)地往前湊了湊。
“殿下,該喝藥了?!?/p>
姜晚寧的聲音隔著窗紙傳出來,帶著刻意放柔的嬌怯:“這藥臣女已經(jīng)溫過三次了,不燙的?!?/p>
秦野的聲音低沉沙啞,透著不容置疑的冷淡:“放下?!?/p>
“可……”
“出去?!?/p>
短短兩個字,帶著凜冽的寒意。
云姒幾乎能想象出姜晚寧此刻僵在原地的模樣,心頭那股火氣忽然消了大半。
她就喜歡,秦野對別的女人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樣。
窗紙上,姜晚寧的身影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端著藥碗退了出去。
“姑母。”
姜新余就站在廊下,姜晚寧出去后,臉上的溫婉消失,代替的是滿臉憤怒。
“我真的快沒耐心了,不然,還是用點特殊手段吧?!?/p>
“你這孩子,才一天而已,蕭王剛醒,身體還虛著呢,這個時候,經(jīng)不起折騰。”
“那怎么辦?總不能我一直要討好他吧,從小到大,我什么時候這般去討好過別人!”
“別任性,想當(dāng)皇后,就得先學(xué)會隱忍?!?/p>
兩人邊說邊走,身影很快消失在廊下。
這個女人,她果然還存有那種下作的心思。
得提醒季大夫,要多防著她才行。
“殿下,該換藥了?!?/p>
季大夫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我瞧著你氣色倒是好了些,只是,背上的傷也不能小覷,得好生照料著?!?/p>
“她來過?”秦野問。
“是她幫我處理的傷口?!?/p>
第一句是問句,第二句,就變成了肯定的語氣。
“這么危險,怎么沒人攔著她?”
秦野心里是高興的,但相比之下,他更擔(dān)心她的安危。
“你立刻派人回府去告訴她,就說我很好,讓她不要擔(dān)心,更不要再冒險入宮,再過幾天,我便能……”
他話沒說完,似乎察覺到什么,猛地一抬頭。
視線與屋頂上,一雙映著星輝般盈盈水眸對了個正著。
是云姒!
秦野眸色震動。
他凝住呼吸,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
季大夫見他盯著屋頂,也抬頭看去,卻只看見一片沉沉夜色。
“殿下?”
他伸手,在秦野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還用派人回去告訴王妃嗎?”
“沒什么?!?/p>
秦野緩緩收回目光,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壓的極低:“先不通知,你出去吧,本王想再睡會?!?/p>
“不行。”
季大夫連忙擺手:“我答應(yīng)過王妃,要寸步不離的守著你?!?/p>
“你聽她的,還是聽本王的?”
“當(dāng)然是聽你的?!?/p>
“那就出去?!?/p>
“……”
季大夫滿心疑惑。
殿下非得把他趕出去干什么?
但是,他也不能強(qiáng)行違背殿下的意思,只得妥協(xié):“那我守在門口,殿下有事就叫我。”
房門剛合上。
屋里就多了兩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