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下輩子的。
這句話停在傅時彥的嘴邊,怎么都說不出口。
望著宋汀晚那雙淚眼模糊的眼眸,讀懂她那些不曾說出口的話語。
他咽下苦澀,脫了手套,上前替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
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啞澀:“只要是你想要的一切,我傾盡全力都會做到?!?/p>
宋汀晚不懂他這句話隱藏的含義,只是以為傅時彥已經(jīng)接受自己最終會離開的結(jié)果。
她伸手抱住他,即便此刻已經(jīng)被冷風吹得感知不到溫度,也努力地勾起笑。
寒風里,金色的光芒籠罩住整座山巔,在那象征著生機的光芒里,宋汀晚的生命在加速消逝。
從山頂下來,她就病倒了。
原定返回京市的行程,因為她而暫且擱置。
“燒一直退不下去,再這么燒下去會出事的!”
床前,宋昭煬看著體溫計,眉心皺得能夾死蒼蠅。
傅時彥剛掛了電話進來,聽到他這話,臉色一沉,快步走了過來。
宋汀晚已經(jīng)昏睡了兩天,期間偶爾醒來,意識模糊,嘴里說著一些沒頭沒尾的胡話。
這兩天,傅時彥和宋昭煬兩人輪流守著她,聯(lián)系的醫(yī)生因為突然降下的大雪堵在了半路,車子無法進山,只能步行。
眼看這場雪越下越大,還沒有停的跡象。
石向?qū)ё罱K只能決定,冒險帶著幾名當?shù)厝耍T著馬往山下走,前去接應(yīng)。
“晚晚……”傅時彥坐在床邊,伸手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眼底滿是焦心。
他急忙拿起濕毛巾給宋汀晚擦著手,聲音中帶著焦急:“再去換一盆溫水來?!?/p>
宋昭煬不敢怠慢,端起盆就往外跑。
等石導帶著醫(yī)生趕回時,宋汀晚已經(jīng)燒了兩天兩夜。
傅時彥和宋昭煬夜以繼日地守在她的床前,兩人也已經(jīng)精疲力盡。
“醫(yī)生,我姐姐怎么樣了?”
宋昭煬下巴上滿是胡茬,臉色也有些憔悴,卻依舊滿心擔憂地看向床上昏睡不醒的宋汀晚。
傅時彥沒說話,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抿著唇一臉凝重。
“目前沒辦法確定她是因為什么引起的發(fā)熱,先退燒再說。”
醫(yī)生是從縣里來的,年齡已經(jīng)六十多,一路奔波也顯得勞累,卻也不敢耽擱立刻給宋汀晚配針水。
給她輸上液后,傅時彥和宋昭煬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不過看宋汀晚的癥狀,兩人不敢掉以輕心。
“少爺,你們先去休息一會兒吧?!?/p>
阿坤跟隨石導接應(yīng)醫(yī)生回來,也沒怎么休息。
但看著自家少爺那滿臉疲憊,心里也很是擔心。
“小煬你去休息,我守著?!备禃r彥一步都不肯挪,就像個石像似的站在那。
發(fā)現(xiàn)勸不動他,阿坤只好把目光轉(zhuǎn)向宋昭煬:“宋少爺,去休息吧。別到時候你們都倒下了,等小姐醒來又要照顧你們?!?/p>
宋昭煬咬咬唇,沉默了片刻,只好點點頭。
他知道阿坤說得對。
這里不是京市,醫(yī)療條件有限。
這場雪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哪怕傅時彥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救援地,也得等雪停了才行。
所以他們不能倒下。
見宋昭煬乖乖去隔壁休息后,阿坤立馬頂上他的工作,在一旁等候吩咐。
第二天,天蒙蒙亮時,昏睡了三天的宋汀晚終于睜開眼。
腦袋昏沉沉的,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她向四周看去。
屋里的光線有點暗,好一會兒,宋汀晚才適應(yīng),看到床邊趴著一個人。
她伸手摸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著。
一瞬間,她就反應(yīng)過來守在身邊的人是誰。
“傅時彥……”
宋汀晚昏睡了太久,聲音沙啞,宛如蚊音。
明明很小,可趴著的人立馬醒了。
傅時彥直起身,急切地看向她:“晚晚,你醒了!”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床頭的小夜燈亮起。
宋汀晚這才看清面前的人。
傅時彥這幾天都沒怎么休息,甚至連收拾都懶得收拾。
身上還穿著那天爬雪山的衣服,深灰色的沖鋒衣上也滿是褶子,臉上一片憔悴,眼底滿是隱藏不住的疲憊和焦急。
宋汀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抽出被緊握住的手,伸向他,帶著心疼輕撫他的臉頰。
傅時彥傾身過來迎著,眷戀地微偏著頭貼著她的掌心。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都不帥了?!?/p>
“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說著,傅時彥低下頭貼著她的額頭,去確認是否退燒。
宋汀晚雖然醒來,但身體虛弱的癥狀還沒完全褪去。
她有著吃力地保持清醒,被傅時彥握著的手在他手心里緩慢地轉(zhuǎn)動,穿過指縫相扣。
“我沒事,就是感覺身體有點重?!?/p>
“應(yīng)該是高原反應(yīng)……”
“你別太擔心了?!?/p>
“我……”
“有點渴……”
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落入傅時彥的耳中。
可卻沒有半點她蘇醒的欣喜,而是多了些恐懼。
“好,我給你倒水?!?/p>
傅時彥沒敢往深處想,連忙從手邊的保溫壺里倒了水,然后細心地吹涼了些。
他扶著宋汀晚坐起,小心喂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宋汀晚總感覺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想身體的生機在慢慢消失。
她靠著傅時彥,微微偏頭看向窗外還在紛飛的雪花。
白茫茫的一片,與當初被泥石掩埋時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
許久,她幽幽地嘆了一聲。
淺淺問了句:“我們還能回家嗎?”
“能。”
傅時彥沒有過多的思考和猶豫,語氣堅定地回答。
你能回到家的。
他在心里補充了一句,努力地藏起眼底濃郁的黯傷。
宋汀晚勾唇朝他淺淺地笑著,只是等傅時彥出去安排返程事宜的時候,她從懷里拿出那枚護身符。
黑斑已經(jīng)蔓延至三分之二,甚至更多。
上面的符咒和字眼已經(jīng)被黑色覆蓋了許多,只留下殘存的半邊。
燈光下,宋汀晚盯著手里的護身符許久不說話。
冥冥中,她似乎已經(jīng)感知到自己所剩無多的時間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消逝。
或許,她需要鄭重地去像這個世界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