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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剿滅

曹衣和許淼有個獨子。

這世上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只要做了母親,都會為孩子考慮將來。

曹衣也不例外。

她讀過書,知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個道理。

海盜的后代,只會是海盜。

她不想孩子將來也像他爹一樣,在大浪里搏命,在刀口上覓食,整天東躲西藏,把腦袋綁在褲腰帶上。

她想上岸,給孩子一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家。

于是,曹衣便在許淼的耳邊,吹起了枕邊風。

心愛之人的枕邊風,是有用的。

許淼從前光棍一條,自己死在海里,尸骨喂魚,怎么樣都無所謂。

但現(xiàn)在有了媳婦,有了孩子,特別是有了孩子,就想著要為孩子的將來想一想。

但許淼并不相信當官的人,認為他們嘴里沒有一句實話。

于是,陳良平給出承諾,只要許淼愿意投誠,就給他官做,給他榮華富貴,并且會安頓好他手下的所有兄弟。

許淼大半輩子在海上漂泊,給倭寇當走狗,當漢奸,被世人唾罵,連家中的祖墳都被人挖了。

他當然也想后半輩子能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做人。

許淼心動了。

他又試探了陳良平幾次后,見這人還算可信,于是決定帶著兄弟投誠。

聽到驚心動魄的時候,陳器一咕嚕從床上爬起來,后背的傷也不管了。

“然后呢?”

劉恕己重重嘆了口氣:“其實,你祖父的計謀當中,招安是假,剿滅才是真?!?/p>

“什么?”陳器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祖父說過,一個手上沾滿無辜百姓鮮血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連這種人都能做官,享榮華富貴,那這世間還有什么公道可言?”

話說得一點沒錯,但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

陳器撓撓頭:“劉叔,戰(zhàn)場上的規(guī)矩,是降敵不殺啊!”

“非常時期,只能行非常手段,若非如此,這些為害一方的海盜如何剿滅,百姓又怎么能過安寧日子?”

“這……”

陳器不知道要怎么接話了,“后來呢?”

劉恕己:“這許淼倒也是個人物,面對官兵的圍剿,帶著手下的兄弟殺出一條血路,但臨了還是死了?!?/p>

“他妻兒呢?”

“他妻子跳海自盡了,他兒子也就是那個許盡歡,并沒有在招降的隊伍當中,這對夫妻當時多留了個心眼,把人藏起來了?!?/p>

陳器心里低低嘆息一聲。

原來,許盡歡和祖父還真有殺父、殺母的深仇大恨啊。

“當時就有人勸你祖父趕盡殺絕,以絕后患,但你祖父想著不過是個孩子,手上也沒沾過人血,所以就沒有再派人去尋,哪曾想……”

“哪曾想什么?”

“哪曾想,許盡歡就把這殺父殺母之仇,記恨在了你祖父身上。”

劉恕己冷笑:“想當年,要不是老侯爺心軟,留他一條性命,他以為他能藏到哪里去?”

“那……”

陳器:“許盡歡有沒有進京報復咱們家???”

被問到這個,劉恕己一聲冷笑:“你一定想不到,他后來還和你爹,成了稱兄道弟的朋友?!?/p>

“?。俊?/p>

陳器一臉匪夷所思:“這不太可能吧。”

劉恕己:“當時你爹并不知道許盡歡的身份,只覺得同他十分的志同道合?!?/p>

陳器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許盡歡是打算刻意接近,然后伺機報復?!?/p>

劉恕己點點頭,“后來還是我多留了一個心眼,查出了這人的底細,你爹才知道這人接近他的目的。”

怪不得,許盡歡會說,爹對他的死有執(zhí)念呢。

原來。

我爹還和許盡歡做過一段時間的好兄弟。

陳器:“再后來呢?”

劉恕己:“再后來這個人的名聲越來越大,和你爹再沒有什么交集。”

陳器很是詫異:“他難道沒有再報復了?”

“他拿什么報復?”

劉恕己又是一記冷笑。

“你爹想讓他身敗名裂,只需要把他的身世散出去,你爹覺得當年的事情,出于道義,多少有些愧疚,就一直替他瞞著。”

陳器聽得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沒錯,這是爹干得出來的事情。

爹這個人,素來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恕己伸手把那幅畫拿過來,指著上面的落款。

“許盡歡最后落了個畏罪自焚的下場,所以,盡歡而散這四個字沒有人敢用。

偏偏這會出現(xiàn)在咱們府里,你自己說,你爹急不急?要不要打你?”

陳器說什么呢。

只有羞愧地低下頭。

“好孩子,你快和劉叔說說,那個寧方生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想到,讓他來家里給夫人畫像的?”

盡問些我沒法回答的問題。

陳器只有隨口扯謊道:“他說他會畫人像,我一聽,那不正好給娘畫一幅嗎,這就把人帶來了?!?/p>

劉恕己:“那他現(xiàn)在人呢?”

陳器抬起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在悅來客棧?!?/p>

劉恕己收起藥箱,起身叮囑道:“后背的傷要養(yǎng)一陣,一會劉叔讓人給你送點好吃的,好喝的來。”

陳器吸吸鼻子:“一會我爹他……會不會去悅來客棧找人???”

“這你就不用管了?!?/p>

劉恕己拍拍他的腦袋:“你只要明白一件事,你爹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

說罷,他拿起那幅畫,背手走了出去。

陳器聽著他的腳步漸漸遠去,抬手,重重拍了幾下床沿。

片刻后。

床底下鉆出一人。

正是小天爺。

小天爺胸口起起伏伏,用力呼吸幾口氣。

娘的。

這么長時間趴在床底,差點沒把他給憋死。

陳器乜他一眼:“剛剛我們的話,可都聽清楚了?!?/p>

天賜很想反駁一句“那不廢話嗎”,想著這人剛挨的打,算了,可憐可憐他吧。

“聽得一清二楚。

“可都記住了。”

“記得一清二楚?!?/p>

“那就趕緊去悅來客棧說給寧方生聽,一個字都不要落下?!?/p>

天賜二話不說,抬腿就走。

還沒走兩步,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么讓我藏床底下,萬一給發(fā)現(xiàn)了……”

“笨了不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p>

我笨?

天賜氣得沖某人翻了個白眼。

某人回他一個白眼:“你在床下面有點小動靜,我在床上能替你遮掩,不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什么?”

“爺!”

就在這時,馬住突然火急火燎地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