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有的是大把大把的銀子,賀湛英錦衣玉食長大,任中騏砸的那點銀子,還進不了她的眼。
真正讓她對任中騏刮目相看的,是那日賀家宴席。
二姐夫的小妾幾日前生下個兒子,席間二姐夫多喝了幾杯,對著大哥說酒話。
“當(dāng)初我納妾,你家妹子還跟我鬧,這會好了,生了個兒子,將來養(yǎng)在她名下,她的腰板挺得直,也不用給人指指點點。這些女人啊,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p>
二姐頭胎生下女兒后,二胎也是個女兒,正養(yǎng)著身子打算拼三胎。
那個小妾生的兒子,是二姐夫的庶長子。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這話就連大哥這個進士聽了,也只能裝聾作啞。
就在這時,任中騏冷笑一聲開口。
“生兒生女又不是女人說了算,也得看咱們男人的本事。有本事的,老天爺看在眼里,自然讓你稱心如意;沒本事的,老天爺了不得,讓他得個庶子?!?/p>
二姐夫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
任中騏只當(dāng)沒看見。
“女人為水,水為財,虧妻者,百財不入。我要說啊,還得像賀老爺這樣,兒子女兒都從正妻的肚子里出來,一家人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日子才能過得蒸蒸日上?!?/p>
二姐夫把酒盅一擱:“伯爺這是罵我虧妻?”
“虧不虧的,你心里清楚,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一個家最好的風(fēng)水,就是善待發(fā)妻。”
任中騏說完這一句,連個好臉色都沒給二姐夫,直接揚長而去。
事情傳到賀湛英的耳中,她驚住了。
二姐夫的妾長得年輕又漂亮,還懷著身孕,二姐夫要星星不給月亮,幾乎把人寵上了天。
二姐回家哭了幾次,賀家卻因為她沒生出個兒子,覺得低人一頭,反勸她忍一忍。
賀湛英做夢都沒有想到,任中騏一個外人,竟然敢對二姐夫說這樣的狠話。
狠話是有用的。
沒過幾天,二姐回來說,二姐夫?qū)λ蛢蓚€女兒的態(tài)度都好了不少。
從那以后,賀湛英便拿正眼看任中騏了。
這一看,她才發(fā)現(xiàn)任中騏身上處處是優(yōu)點。
堂堂伯爺一點架子都沒有,待誰都樂呵呵的,不僅賀府主子喜歡,就連下人都說伯爺人善。
出手也大方,不僅舍得給她砸銀子,連帶著老太太和爹娘那頭,他都舍得極了。
最讓她覺得眼前一亮的,是他的上進心。
他聽說賀家是老太太一手撐起的家業(yè),便三天兩頭往老太太那頭跑,向老太太取經(jīng)學(xué)習(xí),說要讓長平伯府在他的手上,更進一層。
見一面,未必能瞧出一個人的好壞來。
賀湛英用心觀察了整整半年,除了嘴巴太過能說會道以外,她竟找不出任中騏別的缺點來。
一個男人不僅出身高貴,長相英俊,還脾氣溫和,追求上進,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一個……
任中騏的心里眼里有你,絕不是一句嘴上說說的空話。
在賀家,在眾人中,只要賀湛英的目光向他看過去,定能發(fā)現(xiàn)他的那雙眼睛正癡癡地看著你。
一次,兩次,很多次……
但凡出京城辦事,他總會派貼身侍衛(wèi)來給她捎訊。
去哪里辦事,要辦幾天,什么時候回來……都事無巨細(xì)的向她匯報。
賀湛英說我們并無關(guān)系,你大可不必如此,他嘴上應(yīng)著,捎的訊兒卻一點沒少。
偶爾的幾次遲歸,也是為她尋一些新奇的玩意兒,哄她開心。
他還常常寫信,并不私授,而是光明正大的托大哥帶給她。
每封信都是他遇著事兒了,心里煩悶,用這種方式找她說說話。又或者高興了,憋不住,想和她分享。
在前一段感情里,賀湛英事事主動不說,還要費盡心思猜測宋平的心思,喜怒。
在和任中騏相處的日子里,任中騏主動把他的心思和喜怒擺在她面前,毫不隱藏,坦坦蕩蕩……
不可避免的,賀湛英動心了。
“三妹,中騏這人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p>
“三兒,聽娘一句話,你能遇著這樣的人,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p>
“小妹,二姐是過來人,男人心里有你,才會把事兒說給你聽,他要心里沒你,別說寫信了,就是話他都懶得多說一句,他只把你當(dāng)成空氣。”
“三兒,爹決定了,答應(yīng)任中騏的求親。長平伯府是高門大戶,我和你娘,和老太太都商量過了,在嫁妝上一定要比你兩個姐姐厚一倍,省得那府的人看輕你。”
至親之人的話,讓這份心動越發(fā)猛烈起來。
終于,她點頭了。
定親的前一夜,賀湛英站在院子里,看著頭頂?shù)囊惠唸A月,忽然感覺到有些不真實。
忽然,墻頭有什么動靜。
她抬頭一看,竟是任中騏扒住了墻,朝院子里探進來半個腦袋。
看到她,任中騏咧嘴一笑:“想著明天就要定親,我這心里快活的要死,怎么著也得來見你一面?!?/p>
她瞪他一眼:“小心我們家的護院把你當(dāng)賊人抓起來?!?/p>
“銀子都打點好了?!?/p>
他扒得很費勁兒,聲音開始有些喘了:“我來見你,就是想和你說一句話。”
“什么話?”
“天底下最好的人,就是你了,我會待你好的,賀湛英。”
他喘得厲害:“定了親,我就不能常往賀府來,你踏踏實實的等我來娶你,什么都不用怕,都交給我……哎啊……”
他手一松,整個人掉了下去。
她樂得直不起身來。
笑著,笑著,她突然發(fā)現(xiàn)有句話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她想了半天,終于記起來,這話不是她聽說,而是她親口說過,對宋平說過——
宋平,只要你愿意,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我會來想辦法。
好吧,在感情里做傻事,說傻話的,圍著別人轉(zhuǎn)的,都是那個最先心動的人。
那一瞬間,賀湛英突然意識到,她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宋平這個人。
再想起時,仿佛經(jīng)年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