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j一個小時后。
諾空鎮(zhèn),在甲米鎮(zhèn)的東面,相距不過二十分鐘車程。
在鎮(zhèn)子西面有個橡膠廠。
深夜時分,廠子里早就沒有工人了,只剩門口值班的保安,坐在保安室內對著電視機昏昏欲睡。
忽然,刺耳的喇叭聲突然響起,將垂著腦袋的保安嚇得一個激靈,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來。
保安惱怒不已,罵罵咧咧地起身開門,剛準備大罵兩句時,一眼瞧見為首那輛車里,有張熟悉的臉正朝著他笑呢,當即神色一僵,旋即立馬堆起笑,小跑過去打開了門,而后站在旁邊畢恭畢敬地等著。
“功叔啊,辛苦了。待會我們進去后,你把門鎖上就回家去休息吧,這里不用你守著了。”猜叔開車經過時停了下來,沖他笑道。
被稱作功叔的保安連連點頭。
三輛車先后進了廠區(qū),功叔關上鐵門鎖好后,哼著歌開心地騎上小摩托回去了。
橡膠廠占地很大,整個廠區(qū)分為前后兩部分。前面是常規(guī)的廠房,平日里那些廠里的員工主要活動區(qū)域也是在這里。
后面那部分的面積要比前面小一些,中間用磚墻和鐵門隔了開來。對于橡膠廠的員工來說,他們只知道后面是倉庫,但具體里面是什么樣子,放了些什么,只有少數幾人才知道。大部分員工平日里甚至不被允許靠近這邊。
三輛車開進廠區(qū)后,繞過了前面那幾個大廠房,徑直開到了后面那扇大鐵門前。隨著一聲喇叭聲響起,鐵門就開了。
三輛車魚貫而入,接著,鐵門再次被關上。
后面這片區(qū)域,雖然相比前面要小些,但實際面積也不小。
東西北三面都是成排的平房,連著南面的這堵墻,將這里圍成了一個大四合院的格局。中間天井處面積約莫有一畝多,大部分頂上都蓋了鐵皮。只留下了鐵門進來不到百來方的面積沒蓋鐵皮,能直接看到天空。
三輛車在北面那排平房跟前停了下來,車上的人先后下來,正是馬奧一行人,同時被帶下來的還有已經被扒光了只剩一條底褲的陳銘江,和被捆了雙手的旅館老板。
陳銘江仍在昏迷中。
“把他送到3號房去?!辈率逯笓]著手底下的人把陳銘江拖走,旅館老板站在那,目光在那個被拖走的身影上僅停留了一秒鐘,就移開了。
馬奧站在旁邊,見狀,輕笑了一聲,接著道:“你們的人身手很不錯??!”
旅館老板轉頭看向他,平靜答道:“你說錯了,是他的人,不是我。”
“你們不是一道的嗎?”馬奧似笑非笑地說道。
旅館老板盯著他看了兩秒后,低頭輕笑了一聲:“你這話也不算錯。原本,我們確實能算是一道的?!?/p>
“這么說,現在不算了?”馬奧又問。
旅館老板抬眼重新看向他,反問:“你說呢?”
馬奧瞇了瞇眼,旋即嘴角笑意擴大,道:“要不這樣,我把他交給你,只要你能讓他說出讓我感興趣的東西,我就放你走如何?”
“我不信你。”旅館老板盯著馬奧看了一會后,面無表情地說道。
馬奧哈哈笑出了聲,接著,抬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道:“說得好,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這樣吧,你先想想,我也想想,我們明天再聊。”說罷,他一抬手,便有人上前。
“帶去10號房?!瘪R奧說完,旅館老板就被人推著往西北角走去。
馬奧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瞇了瞇眼。
這時,猜叔從后面走過來,輕聲道:“已經確認過了,去追另一輛車的十三個人,都沒了。阿威那邊……”說到這里,猜叔頓了頓,才又接著說道:“火把整片林子都燒著了,人一個也沒聯系上,估計也都……”
他沒把話說完,可這意思已經擺明在那了。
馬奧臉上沉了下來,半晌沒接話。
猜叔看了看他,猶豫了一下后,再度開口:“這些人身手了得,這兩個人留在這里,恐怕不穩(wěn)妥。要不,提前把人交出去?”
馬奧腮幫子微微動了動,沉聲道:“現在交,那阿威他們就等于是白死了!”
“可是……”猜叔皺眉,剛要再勸,卻見馬奧眼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到了嘴邊的話,立馬收住了。
“你聯系老棒子,讓他照著那個姓陳的身形找具差不多的尸體來,盡快!”馬奧想了一下,道。
“好?!辈率鍛潞螅ⅠR轉頭去打電話了。
馬奧站在那,瞇著眼不知想了什么,好一會兒后,他忽然掏出手機,找到了彭洛的電話,撥了過去。
“小洛,你不夠意思??!”電話通后,馬奧冷笑著說了一句。
電話那頭的彭洛此時正在KTV包廂里,看到來電的那一刻,他就讓手底下的人把聲音都關了。此時聽得這話,靠坐在沙發(fā)里的彭洛,皺了眉,沉了臉:“馬奧,你什么意思?”
“當時從你那放出去的那些人,真的只是勞工?”馬奧冷冷問道。
彭洛眉頭皺得更緊:“馬奧,你不會是打算翻臉吧?”
馬奧哼了一聲,道:“小洛,你也不想想,跟你翻臉,我能有什么好處?你知不知道,我今晚損失了多少人?你放走的那些勞工里,有兩個根本不是勞工!”
“不可能!”彭洛下意識地反駁。
“我他媽……老子今天晚上死了二十幾個人!全都是拜那兩個人所賜!”馬奧提高了聲音吼道。
彭洛雖然不信他放出去的那些勞工會有問題,可此時卻也不由得心頭打起了鼓,馬奧的反應給他的感覺不像是假的。
片刻沉默后,他深吸了一口氣,問:“到底怎么回事?”
馬奧怒哼道:“我也他娘的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彭洛見馬奧此時火氣正大,便也只好悻悻閉嘴,不敢再追問今晚之事??桑R奧手底下的人一下子損失了二十多個,那他們接下去的計劃怎么辦?想到這里,他臉色更加難看,遲疑了一下后,他還是開了口:“馬哥,那接下去的計劃,怎么說?”
電話另一頭,馬奧臉上卻不見絲毫怒色,聞言,眼中精光一閃,道:“稍微改一改!”
彭洛一愣,一種不太妙的感覺涌上心頭:“怎么改?”
“明天一早,我會讓猜叔帶人過去跟你會合。明晚你們就行動,以你的人為主力……”話到這里,彭洛急了,張嘴就想打斷:“馬奧,我們當時說好……”可馬奧卻并不理會,拔高了聲音,喝道:“小洛,我們現在都沒得選。我的人這次損失了這么多,暫時分不出更多的人手。如果你不愿意幫忙,那我們的計劃只能暫時作罷。但這幾天的事情,萬一傳了出去,錢盛那個人是什么性格,什么手段,你應該很清楚。到時候,他不敢直接來動我,可你是他的手下,他要是一槍把你崩了,你手底下的人,連個給你吭聲的都不會有!”
彭洛臉色歘地一下就白了。他僵坐在沙發(fā)里,好一會兒,才咬牙切齒地罵道:“馬奧,你他媽是不是故意的?”
馬奧卻道:“我故意死二十多個手下?還是我故意讓那些勞工出問題?”
彭洛不由語塞。
“形勢如此,我也沒辦法。小洛,我這個人你也清楚,這樣,我們之前談好的條件上,我再給你加一條,等解決掉錢盛,除了羅坤府之外,我?guī)湍阍侔迅呃雀o弄過來,怎么樣?”馬奧微微緩了點語氣。
KTV包廂里,彭洛不可能不心動。主要是他已經沒有退路。馬奧這條賊船既然上了,自然也不是說下就能下的。
他抿著嘴沉默了一會后,道:“高廊府的同帕雖然失蹤了,可這高廊府也不是你說弄過來就能弄過來的。我聽說,何媽那邊已經決定好了讓誰接手了!”
馬奧卻忽地輕聲一笑,道:“等錢盛死了,你覺得那女人說的話,還有人會聽嗎?現如今宋卡府一團亂,高廊府挨著宋卡府,可是塊肥肉,誰要是能搶到手里,誰就占著了地利,今后這宋卡府無論是不是我們的,這北上的鐵路,可都必須得經過高廊府。這塊肥肉,誰不想吃到肚子里!”
“那你怎么保證,到時候其他人不會跟你爭?”彭洛又道。
馬奧嗤了一聲:“董里府如今已經在我的控制下了,錢盛一死,羅坤就到了你手里,其他人想爭高廊府,也得先能過得去才行,你說呢?”
彭洛沒了聲音。
馬奧也不著急。
他摸出煙盒,點了一根后,慢慢抽了起來。
煙差不多燒到一半的時候,彭洛的聲音再次從電話里傳了過來:“希望馬哥你說的,都是真的?!?/p>
“放心,我馬奧說話,從不虛言?!瘪R奧抬眼看向遠處的天空,輕笑了一聲:“那我就等你明晚的好消息了?!?/p>
彭洛默了默,道:“我有個要求!”
“你說?!?/p>
“明天猜叔帶過來的人,不能低于十五個。要是少了這個數,我不保證錢盛一定死!”彭洛說道。
“好?!瘪R奧回答得十分干脆。
掛了電話后,馬奧又抽了一口煙后,就將手里還剩三分之一的煙頭給扔了。而后轉頭叫過猜叔,把準備讓他帶隊去找彭洛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猜叔聽后,臉上閃過些許憂慮:“會不會著急了點?”
馬奧回答:“你不是說了嗎?那個姓陳的留在我們手里,終歸是個隱患,所以,我們動作必須得快。先把錢盛解決了,那個女人沒了錢盛這個靠山給她撐腰,蘇帕他們幾個不可能還忍得住,到時候我再安排人拱拱火,不怕亂不起來!對了,你待會跟素叻府那邊的人交代一聲,讓他們想辦法把康哥那個事給傳出去,傳得越真越好,一定要確保蘇帕聽到這個消息!”
“好?!辈率妩c頭應下了。
馬奧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鐘遠他們也已經到了甲米府。
可,老三那個機器上面的信號,在他們剛進入甲米府范圍,就停了下來,不再移動。信號停留的位置,是在帕卡縣附近。
鐘遠他們趕到后,卻只看到了一個水塘。
顯然,對方或許并不知道陳銘江身上有定位器,但對方謹慎,估計是把陳銘江身上的東西都給扒了,扔到了這水塘里。
甲米府雖然不大,可對方有心藏匿之下,他們這幾個本身就不宜拋頭露面的人,沒有了定位,想找出陳銘江,無異于大海撈針。
茫茫夜色下,老三二人站在水塘邊,臉色難看。
鐘遠在不遠處看了他們一眼,正想走過去問他們那個旅館老板他們知不知道聯系方式的時候,那個老三突然轉過頭來,盯住了鐘遠。
那眼神里,全是憤怒,甚至,還有一絲恨。
鐘遠愣了一下。
他其實不太明白,老三對他這些情緒到底由何而來。
對于想不明白的事,如果能問,他喜歡直接問。
于是,他徑直上前,走到那老三跟前后,迎著他的目光,直接開口道:“你對我有意見?”
話落,站在老三旁邊的另一個年輕人拉了一下老三的胳膊,抬起笑臉就想打圓場。鐘遠轉頭看他,笑瞇瞇地說道:“小兄弟,我們既然湊到一起做事,有了情緒總是要說說清楚才好,否則一直壓在心里,反而容易壞事。”說完,他又看向老三。
老三咬著牙,似乎極力忍著。
鐘遠看著他,忽然腦海里靈光一閃,驀地他就明白了這老三的情緒是由何而來的。
下一秒,他就苦笑了起來:“所以,你是在怪我把同帕交給了你們?”
話落,老三目光閃了閃。他旁邊的年輕人又扯了他一下。
老三甩了一下胳膊,而后終于開了口:“我懷疑這整件事,就是一個陷阱,從你把同帕送到我們手里開始。”
鐘遠愣了一下后,徹底明白了。
“所以,你是覺得我跟佛手幫那些人聯手了?目的就是為了幫他們抓住陳銘江?”
老三沒接話,可他眼中愈發(fā)濃烈的憤恨已經給出了答案。
鐘遠盯著他,臉色變得冷峻起來。片刻后,他開口:“既然你懷疑我,為何之前還要主動攔下那些人?當時如果我們不出手,你們恐怕很難全身而退吧?”
老三眼中光芒又閃了閃,抿著嘴默了一兩秒,道:“江哥給的命令,我們照做而已。至于你們……誰知道你們是什么心思呢!”
這時,旁邊一直忍著的鐘達忍不下去了,開口反駁道:“我們要是和那些人是一伙的話,當時在船上,我們就可以直接把陳銘江扣住,何必冒險給你們斷后,讓你們先走!”
鐘遠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他看著那個臉色變了又變的老三,嘆了口氣,道:“看在之前你們主動攔下那些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不過,話我還是得說明白,你其實并不懷疑我們,你只不過是在怪我們把同帕給了陳銘江,然后讓你們涉了險。畢竟,這些事,其實不在你們的職責范圍內。你甚至可能覺得,以我們的實力,自己出手,或許也能救出這些人,但我們不肯自己冒險,卻把你們拉了進來,所以你怪我們!正常!我理解,但不接受!所以,如果你沒辦法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那么接下去找陳銘江這事,我們就分開行動,如何?”
老三臉色難看,盯著他看了一會后,移開了目光。
這時,另一人上前打圓場:“余先生,您也說了,老三并不是真的懷疑你們,他就是太擔心江哥了,希望您別往心里去,他冒犯您的地方,我替他給您道個歉!”說著,還真要給他鞠躬道歉。
鐘遠一見這架勢,連忙伸手拉住了他。
他對這兩個年輕人,其實沒有什么意見,相反,他還挺敬佩這些人的,敬佩之余,甚至或許還有那么點心疼。
年紀輕輕,奔波在異國他鄉(xiāng),隨時都有暴露的風險,而一旦暴露,隨之而來的危險,不僅僅只是死亡那么簡單。他們的這份勇氣和信仰,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扛得起的!
只不過,若是老三始終有情緒,那么他們硬湊在一起行動,反而不好。況且,沒人喜歡看人臉色。
他無奈道:“道歉就不必了,這事也沒有對錯可言,我也沒有怪老三的意思。只不過,他如果一直有情緒,我們還湊在一起的話,對我們彼此都不好。”
年輕人聞言,想了想,道:“余先生,江哥現在失蹤,這事得要有人跟上面匯報。老三會留下,我跟你們繼續(xù)走,您看如何?”
鐘遠不由得多看了這年輕人一眼。
此人比老三看著要年輕一兩歲,可明顯要沉穩(wěn)很多。
他笑了笑,點頭道:“好。聽你的?!?/p>
年輕人也沖他笑了笑,接著,轉頭拉著老三往旁邊走了幾步,低聲交流起來。
鐘遠無意聽他們說什么,帶著鐘達往另一邊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