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阮背對著方天宇，聲音輕若游絲，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如果我說，我早就不想要月亮了呢？”
她緩緩抬手，指尖指向方天宇。
“我只要你認真看我一眼，哪怕只是匆匆一瞥.........”
可方天宇的眼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沒有。
周阮的聲音碎在風里，宛如秋日最后一片殘葉，在風中無助地飄零。
方天宇沉默良久，終是低聲道：“阿阮，若長久凝視深淵，終將被深淵同化。
你我之間，不該如此。
而你回頭看到的，早不是當年的我了?！?/p>
方天宇的聲音里帶著嘆息。
周阮的肩膀劇烈顫抖起來，她突然轉(zhuǎn)身，臉上掛著淚卻笑得燦爛：“那又如何？天宇哥哥，我偏要在這枯井里鐫刻下我們的名字，偏要等青苔爬滿石壁，偏要讓你知曉.........”
她猛地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盯著方天宇。
“有些執(zhí)念，即便魂歸黃土，也要深深鐫刻在骨血之中！”
她的呼吸急促，淚光在暮色中閃爍如星，卻再照不亮他眼底的沉寂。
方天宇下意識后退，后背撞上粗糙的樹干。
他望著周阮近乎癲狂的模樣，喉結(jié)滾動著發(fā)出沙啞的聲音：“阿阮，你清醒點……”
“清醒？”周阮突然伸手抓住他衣領(lǐng)，指甲幾乎要掐進布料里。
“從你對我釋放善意的那一刻起，我便如墜夢中，再未清醒過！”
她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輕拂在他頸側(cè)，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天宇哥哥，你說心安很重要，可我的心安，從來都只系在你身上啊……”
方天宇猛地攥住她手腕，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聲音低沉得近乎嘶啞：“可我的心安，從來都不在你身上！”
他現(xiàn)在，只喜歡權(quán)馨。
周阮怔住，瞳孔劇烈收縮，仿佛被那句話生生釘在原地。
方天宇盯著她驟然縮小的瞳孔，一字一頓道，“你口口聲聲說愛，卻從來不肯放過我。
阿阮，你愛的真的是我嗎？
還是那個一看見你流淚就會手足無措，永遠會為你心軟的方天宇？”
周阮渾身一震，抓著他衣領(lǐng)的手緩緩松開。
她盯著他眼中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扯出一抹凄涼的笑：“對啊……那個方天宇，早就死在權(quán)馨婚禮那天了……”
她踉蹌著后退兩步，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砸在地上，聲音哽咽：“可我不甘心啊……憑什么你能無條件去愛權(quán)馨，而我卻連個影子都留不住……”
遠處傳來歸巢的鳥鳴，暮色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方天宇望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影，終究還是松開了手：“阿阮，放手吧。
別再把自己困在過去了。
這世上好男人很多，而我，是最不適合你的那一個?！?/p>
周阮緩緩抬起頭，嘴角揚起一抹凄絕的笑，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適合？天宇哥哥，你不懂，我不是找不到別人，我只是……再也遇不到你了。”
她緩緩后退，腳步虛浮，似踩在云端，“你說我困在過去，可你又何嘗不是？
你躲了一陣子，逃了一陣子，卻始終不敢承認，我們早就被彼此刻進了命里。
權(quán)馨......她已經(jīng)不要你了。
她的心，已經(jīng)給了凌司景，我們都將從權(quán)馨的世界里退出。
天宇哥哥...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方天宇猛地閉眼，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別說這種話……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周阮卻突然撲上來抱住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天宇哥哥，我們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你為什么就不能接納我呢？”
方天宇渾身僵住，聲音幾近破碎：“那夜你我醉得不省人事，我...”
話未說完便被周阮打斷，她將臉埋在他肩頭，聲音悶悶的：“醉又怎樣？醉后的真心，才最真。”
她收緊雙臂，仿佛要將自己嵌進他身體里。
“你明明也有感覺，否則怎會任我靠近.......”
方天宇呼吸一滯，記憶如潮水翻涌——那夜燭火搖曳，她含淚的眼與滾燙的唇，他確實沒有推開。
可此刻清醒著，他卻只覺窒息。
“阿阮，那只是..........”
他試圖抽離，卻被她抱得更緊。
“只是什么？”
她突然仰頭，淚珠掛在睫毛上。
“只是......你不敢承認，你對我并非全然無情？”
她指尖輕觸他緊繃的下頜，牽起方天宇的手，覆上自己的胸口。
“天宇哥哥，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這顆為你跳了幾ji年的心?！?/p>
方天宇慌忙后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周阮。
她的眼神熾烈如火，灼得他寸寸成灰。
他別過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可我的心，早已在權(quán)馨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死了。
周阮，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吧?！?/p>
方天宇語氣堅決。
周阮卻笑了，那笑里盛滿了悲涼與決絕。
“你的心已死，可我的還在跳動，日日為你流血、腐爛?！?/p>
她緩緩松開手，一步步后退，眼中光芒卻愈發(fā)灼人。
“既然你執(zhí)意要推開我，那我便如你所愿。
可天宇哥哥，你記住，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像我這樣愛你，愛到甘愿毀了自己?！?/p>
風卷起滿地落葉，周阮轉(zhuǎn)身，裙裾如折翼的蝶般翻飛。
她背影單薄，卻似扛著整個世界的重量。
方天宇望著她漸漸消失在暮色中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明白，自己或許永遠無法徹底掙脫這份糾葛，卻也清楚，有些路，一旦走錯，便再無回頭之路。
“阿阮，你要回去了嗎？
我去送送你。”
權(quán)國棟掀開門簾，臉頰泛紅，目光灼灼地看著那道瘦弱的身影。
在他眼里，周阮依舊是他心目中最美的女子，哪怕歲月流轉(zhuǎn)，他眼底的倔強與深情依舊分毫未減。
他緩步上前，聲音輕得仿佛怕驚擾一場舊夢。
“這幾年，你受苦了。”
周阮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只是淡淡道：“權(quán)大哥，過去的事，不提也罷?！?/p>
可那微微顫抖的肩頭，卻出賣了她強撐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