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jìn)內(nèi)院,林從鶴先是被玄翼冷冽的,布滿殺意的眼神吸引過去。
看著玄翼身上的白衣,瞳孔微縮。
這不是……云兄的衣服嗎?
他在云府過夜了?
心下大駭。
什么情況,昨兒他就回了侯府一趟,攝政王就登堂入室住進(jìn)云府了?!
玄翼看他的眼神,也遍布?xì)⒁狻?/p>
“這不是林三爺嗎?就連你兄長林侯爺見了本王,也要叫一聲攝政王,你雖庶出且沒有在朝廷任職,可作為當(dāng)年的新科進(jìn)士探花郎,又是蔭封子弟,莫不是連見官的禮儀也忘了?”
林從鶴眸光凝滯,隱帶不忿。
冷笑一聲,行了個學(xué)生禮。
雙拳微拱,姿態(tài)輕雅。
“見過王爺?!?/p>
比起官員朝臣的屈膝禮,學(xué)子之間的禮儀,只是微微拱手,平等多了。
以彰顯學(xué)術(shù)之下,只有師友,沒有尊卑。
畢竟,就連當(dāng)今帝王,見了太傅,行的也是學(xué)生禮。
玄翼見狀,眸中殺意更甚。
“林三爺,你侯府百年旺族,你也該知道入別人府邸的規(guī)矩吧?一不叩門二不贈帖,直接提著東西便闖進(jìn)來,你當(dāng)云府是菜市場呢?隨便你進(jìn)出?!”
“更何況,云府中尚有未出閣的女眷,你如此唐突輕薄,可曾為云府的女眷著想?”
說的冠冕堂皇,林從鶴卻從他隱忍的怒意里,提煉出中心思想。
“王爺,你是不是嫉妒了?!?/p>
“你!”
玄翼被戳中心思,萬般怒意卡在喉中,正要用狠話來遮掩自己的心思,卻聽廊下的云清川幽幽道。
“林三爺,您今日舉動,確實(shí)不妥?!?/p>
“云兄?!”
林從鶴提著糕點(diǎn)的手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渾身裹滿紗布的云清川,跨步朝他走去,滿眼驚愕。
“你竟然出獄了!”
昨夜宮中之事,皆是軍事機(jī)密,秘而未發(fā)。
除了在場眾人外,無旁人知曉。
所以,林從鶴今早從侯府離開時,還命人送了厚棉衣去地牢,并不知云清川已經(jīng)輾轉(zhuǎn)幾波,歷了一場生死磨難,如今回到云府了。
云清川看林從鶴的眼神復(fù)雜無比。
他確實(shí)有打算將絮兒許配給林從鶴,他覺得此人雖年紀(jì)大了些,但人品可靠。
不曾想,在他面前裝的人品可靠,私底下竟……
竟這般不顧及男女大妨!
今日他尚在府中,他便敢奪門而入。
倘若他不在府中,這林從鶴若要對絮兒做出些什么失禮之舉……
云清川壓下心中的猜忌,沉聲道。
“林三爺下此若入府拜會,還望通告一聲,讓云某早做打算?!?/p>
“畢竟家中都是女眷,還是要忌諱些?!?/p>
林從鶴聽著云清川略帶不喜的聲音,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往常見絮兒,他都通傳的。
只是昨夜和侯爺喝了些酒,酒意現(xiàn)在都沒消,再加上他本就不是那種刻板守禮之輩,為人自在散漫慣了,如今提著京郊新出的糕點(diǎn),急著討絮兒開心,便沖動了一回……
不曾想,竟撞到槍口上。
唉!
一直站在角落處的云清絮,看到這一幕,微嘆一聲,主動上前走向林從鶴,緩解他的尷尬。
兄長入獄這些日子,多虧了林從鶴從旁照看,她心中很是感激,此刻,也不忍見他為難。
接過他手中的糕點(diǎn)匣子,溫聲道:“一路冰雪,三爺過來辛苦了?!?/p>
“家中婢女剛做了些吃食,三爺可用了午膳?不如坐著吃些吧?”
林三爺被云清絮這么一哄,跟被主人安撫了的狗子似地,不值錢地笑了起來。
“路途雖遠(yuǎn),能來府上拜會一面,便已是榮幸。”
“清絮賞臉要約用膳,林某怎敢不從?!?/p>
接著,伸手去搶云清絮手中的匣子。
“提著沉,別酸了云姑娘的手,讓林某提著便可……”
……
玄翼看到這一幕,氣得肺都快炸了。
長春侯府到這里幾步路,還值得他跨起海口來?
自己可以不眠不休地在風(fēng)雪里跑了幾百里!絮兒連句關(guān)心的話都沒有!
一個宿醉花巷的浪,蕩公子,憑什么得絮兒好言相待?
玄翼氣得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省的自己真昏過去。
看著云清絮引著林從鶴去了待客廳,玄翼抬起又僵又沉的雙腿,朝廊下的云清川走去。
“大……”
大舅哥三個字,被他咽下。
“云兄,林三爺如此孟浪之人,您也不放心他跟云姑娘一起用膳吧?不如讓本王也留下。”
“雖然礙眼,卻也能省下許多麻煩?!?/p>
“您覺得呢?”
為了阻止云清絮跟林從鶴獨(dú)處一室,玄翼覺得自己可以不要臉面。
云清川也沒想到,高高在上的攝政王,能說出這般……
言語。
清了清嗓,以拳抵唇,點(diǎn)頭道。
“也好?!?/p>
“叫上柳葉和月牙?!?/p>
……
云清絮發(fā)誓,這是她有生以來吃過的最艱難的一頓飯了。
左邊林從鶴,右邊玄翼,兄長坐在對面時不時瞪她一眼,柳葉也月牙顫顫巍巍地只做了半個屁股,不敢吃飯,全程負(fù)責(zé)夾菜。
那把她從睡夢中香醒的叫花雞,落嘴時,索然無味。
一旁的玄翼和林從鶴還爭著搶著說。
“云姑娘,剛炙烤的蔬果有些燙嘴,你小心一些。”
“云姑娘,這清粥味道絕佳,頗有江南風(fēng)味,不知明日是否能再來討要一碗?!?/p>
……
吃到最后,吃的云清絮一陣火大。
勉強(qiáng)將那最后一口餅子塞進(jìn)肚子里,筷子往桌上一合,站起身來。
“不好意思,房中還有些繡活未完成,便不陪諸位了,清絮告退?!?/p>
語罷,踩著門檻落荒而逃。
她走以后,玄翼也不裝了,撂了筷子看向林從鶴。
“林三,你什么意思?”
林從鶴毫不退讓,直直看著他,“就是王爺認(rèn)為的那個意思了?!?/p>
玄翼冷笑,“你在長春侯府不過是個透明人,出了侯府空有頭銜沒有官職,你能給她什么?一個侍妾的位置,一個看不到眼的前途?你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嗎?”
林從鶴絲毫不懼,“你又能給她什么?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囚籠,一個不安定的未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當(dāng)今陛下遲早有一決斷,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查方城之事,沒有查出背后的暗流嗎?三方混戰(zhàn),你攝政王府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你連安穩(wěn)都給不了她,你還好意思跟我搶?”
“更何況……”
林從鶴眼底一閃,盡是勢在必得,“王爺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