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硯的表情有些惱火。
但這種事情,他也不好以勢壓人。
所以只能轉身看向旁邊的聶蘭。
“你母親要什么血?”
“A型血,我就是A型血?!甭櫶m連忙解釋著,“我現(xiàn)在就獻血,我獻兩袋血,換我媽的兩袋血?!?/p>
“胡鬧!”
聶蘭的話音剛落下,就聽到方知硯呵斥了一聲。
一袋子血四百毫升,成年人一次最多也就四百毫升,而且一年最多獻兩次。
聶蘭年初的時候剛獻了血,現(xiàn)在頂了天獻四百毫升,要是獻八百毫升,那指定要出事啊。
“不要沖動,不就是兩袋子血嗎?自然有辦法,不要做這種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
方知硯眉頭皺了起來。
雖然臉上的表情不好看,但依舊在想辦法幫聶蘭處理這件事情。
兩人后退幾步,在旁邊商量起來。
“你家里人呢?你爸,或者兄弟姐妹什么的有嗎?”
方知硯開口詢問道。
血站的用血要求其實從一開始就有,這種事情不是自己能夠廢止或者是更改的。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給患者弄到血,所以他也沒什么辦法。
以血換血,算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可隨著方知硯的話音落下,聶蘭的眼眶突然通紅一片。
她垂下腦袋,抹了一下眼角。
“沒有家人,我媽就只有我一個家人?!?/p>
方知硯一怔,不解地看著她。
“我媽跟我爸離婚了,我?guī)е齼羯沓鰬??!?/p>
“那個男人酗酒,家暴,打我媽,我媽受了一輩子的苦,怎么還能繼續(xù)留在那里?!?/p>
“現(xiàn)在我好不容易大學畢業(yè)出來了,終于能掙到錢了?!?/p>
“眼看著我媽就要過上好日子,怎么能就這樣死了呢!”
“我答應了帶媽媽要去看大海,看大城市的。”
說著說著,聶蘭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蹲在地地上無聲地哭泣著。
遠處的血站辦事員瞅了一眼這邊,沒有絲毫同情,只有一抹厭煩和嘲諷。
哭有什么用?
哭的人自己見得多了。
以血換血這么點要求都做不到?很難嗎?
而方知硯則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聶蘭。
這個女生身上的情況,跟自己何其相似。
眼看著就要過上好日子了,現(xiàn)如今母親倒在醫(yī)院里面,這誰能接受?
難怪,難怪此刻她的情緒如此的激動。
而且,聶蘭的情況,跟方知硯的曾經(jīng)是那么的像。
以至于此刻的方知硯,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兒起來。
“你不用擔心,我想辦法幫你。”
方知硯開口勸道,然后出去準備想辦法。
也就在此刻,一個小護士急匆匆地跑過來。
跟血站辦事員說了幾句之后,便迅速得到應允,批了四袋血漿離開。
方知硯眉頭一皺。
怎么人家拿血漿就這么快?
“她怎么回事?”
方知硯上前詢問。
辦事員笑了笑。
“方醫(yī)生,我話說得很清楚了?!?/p>
“能在這里討要血的,那肯定沒什么背景,那你就老老實實地按照互助獻血的規(guī)矩來?!?/p>
“但凡有點背景,不用你在我這里爭論威脅我,人家上頭早就把電話打過來了?!?/p>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機,臉上帶著嘲諷的表情。
“要么,你自己有能耐?!?/p>
“要么,一起互助獻血,沒毛病吧?”
他兩手一攤,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而聽到這話的方知硯,終于是惱火起來。
原來不是嚴格執(zhí)行互助獻血啊。
有背景的人,就批準,沒背景的人,才得互助獻血。
而且,異地不行,半年以外不行,近親不行!
這條條框框,究竟框的是人性,還是權利?
聶蘭無助地抹著眼淚。
她愿意互助獻血,但現(xiàn)在自家母親要兩袋血,她最多只能獻一袋血,多了人極可能當場休克,甚至死亡!
這也是此刻僵持的原因。
但如果只是一袋血,方知硯可以幫忙想辦法處理。
可現(xiàn)在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領導,一個電話就要走了四袋血,這不是當著自己的面開大嗎?
方知硯如何能忍?
他掏出手機,走去了旁邊。
辦事員瞅了一眼,心里有些發(fā)慌。
他清楚方知硯的背景,不是自己能惹的,所以主動勸道,“方醫(yī)生,你別這樣,我是按規(guī)矩辦事?!?/p>
“那只是你的病人,又不是你的親人,何必這么大動干戈?”
“再說了,互助獻血就好了嘛?!?/p>
“按規(guī)矩辦事?”方知硯冷冷地盯著他。
“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按規(guī)矩辦事,是不是真的符合規(guī)矩?!?/p>
說著,他直接撥通了唐雅的電話。
不過沒人接,似乎是在開會。
他皺了一下眉頭,又撥通唐雅的聯(lián)絡員蔡靈靈的電話。
很快,蔡靈靈的聲音便傳來。
她似乎在開會,聲音壓得很低。
“方醫(yī)生,你怎么突然打我的電話了?”
“我要向唐局長舉報,江安市血站的同志不按規(guī)章辦事?!狈街帍妷褐闹械膽嵟_口道。
一聽這話,蔡靈靈頓時愣住了。
“什么情況?”
當下,方知硯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給說出來。
蔡靈靈也是普通百姓出身,多少有些義憤填膺。
“行,你放心,唐局長在開會,我現(xiàn)在就告訴她?!?/p>
說著,蔡靈靈匆匆掛斷電話。
但唐雅在開會,想要短時間內(nèi)取得聯(lián)系還是有些困難的。
血站辦事員站在窗口后頭,表情驚疑不定。
他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卻發(fā)現(xiàn)沒人打過來,當下也松了口氣。
“方醫(yī)生,沒用的?!?/p>
“江安市領導這么多,你這是在跟江安市的領導作對!”
“以后人家領導用血都麻煩,你覺得人家會幫你嗎?”
他開口嘲諷道。
方知硯名聲是很大。
可江安市大大小小成百上千的領導,誰家沒個小災小病?
萬一要用血,卻還需要獻血,這不是麻煩嗎?
沒人會給自己增加這些麻煩。
所以他篤定了方知硯這個舉報電話沒有任何的用處。
因為他背后站著整個江安市的領導。
可,他終究猜錯了。
唐雅結束會議之后,蔡靈靈第一時間便跟她匯報了。
得到消息的唐雅也是眉頭一皺,給羅東強打了個電話。
片刻之后,辦事員桌子上的電話響了。
他驚疑不定的接起來。
緊接著,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讓你當個血站辦事員都干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那訓斥的聲音,即便方知硯站得遠遠的,也聽得清清楚楚。
確實,每個領導都有可能需要用血的那一天。
但需要醫(yī)生的那一天可能性更高。
不能優(yōu)先用血,大不了找?guī)讉€下屬幫忙互換獻血。
可得罪了方知硯,那說不定是沒了一條命啊。
再說了,羅東強都以身作則,一個電話打過來讓廢除這種畸形的用血制度,誰還敢站在這所謂的血站辦事員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