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角凌亂的碎發(fā)洋洋灑灑地飄落,陸靖那柄長刀割斷蘇勉的青絲后,堪堪貼著蘇勉的脖子停住。
冰涼的利刃懸在脖子上,難言的驚恐瞬間在蘇勉腦子里炸開,他嚇得半張著嘴,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你既如此鐘情許家姑娘,本指揮使給你兩條路。”陸靖居高臨下,輕蔑看著嚇跪在地的蘇勉。
蘇父蘇母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他們唯一的兒子被砍頭。
蘇父:“有話好好說,還請指揮使先把刀放下?!?/p>
蘇母:“你別傷我兒,我們不要箏娘了?!?/p>
陸靖恍若未聞,冷冰冰道:“你口口聲聲非箏娘不娶,如今你蘇家偽造證據(jù),伙同知縣構(gòu)陷良家百姓,試圖強搶民女……”
面對陸靖羅列的一系列罪名,蘇勉一個字都不敢反駁。
蘇母還試圖小聲辯解,被陸靖一個冷眼嚇得訕訕閉了嘴。
“一,爾等歸還這些年利用許家秘方賺取之家財,歸還許家旁支之女,重新三書六禮,求娶許家女;二,代你父母受一百二十杖,歸還許家錢財,本指揮使可不予繼續(xù)追究?!?/p>
蘇父蘇母聽得一陣陣頭暈。
這兩條路,都是死路?。?/p>
許家旁支之女便是他們那個短命的兒媳婦,因為蘇勉常年沉迷那些神似許寶箏的女子,對她不理不睬,視若無睹,最后郁郁寡歡而亡。人都不在了,讓他們?nèi)ツ睦锱粋€人來歸還!
還要歸還用許家秘方賺取的錢財?這誰算得清有多少???蘇家如今一大半的家財都是這幾年靠著許家秘方賺來的。
蘇父想到這一點,心疼得簡直要滴血。
第二條路更行不通,讓他們兒子受一百二十杖,那便沒命了!
蘇父聽罷直接軟了腿,“噗通”一聲跪下:“指揮使有所不知,許家旁支之女已經(jīng)病逝了,除了一抔黃土,叫我們?nèi)绾螝w還哪?”
蘇母也軟腿跪下:“求指揮使高抬貴手,饒了蘇家吧?!?/p>
許寶箏最看不慣這種欺軟怕硬之人,冷笑著翻了個大白眼:“輪到你們,便知道求饒了?你們此前欺負(fù)我爹娘,不是欺負(fù)得很歡?”
她心頭劃過一抹熟悉的感覺,這樣的場景怎得如此似曾相識?
身旁站著一個不茍言笑的他,她仗著他的權(quán)勢,十分有底氣地不用給任何人面子。
許寶箏的腦子忽然抽疼,她抬手敲敲額角,隨手指著蘇勉的鼻子就罵:“也不瞧瞧你那克妻克子的衰命,成親幾年克死了一個妻,至今無子嗣,還想來克我?氣得我腦袋疼,看到你就煩!”
她把頭疼歸咎于蘇家人,罵完便不想再搭理。
蘇父蘇母氣得口歪眼斜,卻不敢辯駁半個字。
他們手心里的寶啊,竟然被這個下堂婦咒成了克妻克子的孤寡命!他們心疼地挪到蘇勉旁邊,將他護在身后。
陸靖用余光關(guān)切地看了許寶箏一眼。
這時候,潛意識不敢暈厥太久的知縣幽幽醒轉(zhuǎn)。
睜眼看到氣勢逼人的陸靖,他慌忙爬起來,站到他身邊指著蘇家人痛罵:“汝等竟敢誆騙本官!誣告當(dāng)反坐!來人哪,將他們拉過去,每人六十大板!”
刑具恰恰好準(zhǔn)備在一旁,順手的事。
陸靖冷眼瞧著,沒阻止。
蘇父蘇母大呼冤枉,又指責(zé)知縣無憑無據(jù)隨意冤枉人。
知縣叫人捂了他們的嘴,拖上春凳按住,二話不說便開始執(zhí)行杖責(zé)。
蘇家人的丑陋嘴臉還歷歷在目,許家沒人心軟求情。
蘇勉聽到二老凄慘的哀嚎,跪爬到陸靖和知縣跟前,砰砰磕頭:“求大人饒了我爹娘一命,再打下去會死人的!大人并無證據(jù),還請查明真相……”
知縣面色一沉。
許二郎適時上前,體貼地沖知縣道:“大人放心,當(dāng)年退婚換親,我們許家也是留了證據(jù)的,不日便會送過來?!?/p>
知縣當(dāng)即有了底氣,一腳將蘇勉踢開。
陸靖看向蘇勉:“為人子女者,當(dāng)孝當(dāng)忠,你若心疼他們,自可替他們受過。”
蘇勉頭皮一麻,看向官差舉起的板子,明明沒打在他身上,他卻已經(jīng)感覺臀部痛得裂開了花。
他想起父母時常說的話,他是蘇家的未來,有傳承香火的重任!
想到這里,他沒有沖動地沖過去代父親母親受過。
陸靖看他沉默,輕蔑地勾了勾唇,余光瞥了許寶箏一眼,見許寶箏一臉的鄙夷,他才滿意地收回視線。
陸靖又扭頭沖許父許母點點頭,讓丫鬟送他們下去歇息。
他強忍住繼續(xù)看許寶箏的沖動,轉(zhuǎn)過身去。
他面對的方位,恰好對著那兩口棺材。
知縣和蘇勉都察覺到此,知縣點頭哈腰地諂笑著:“無商不奸,沒想到蘇家這奸商竟然想害死指揮使大人的岳家,真是膽大包天……”
陸靖淡然開口:“許家也行商?!?/p>
知縣:“……”
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說多錯多,他是不敢再瞎開口了。
陸靖給許二郎使了眼色,許家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最后只留了許大郎和許二郎倆人。
許二郎當(dāng)著陸靖的面,客客氣氣地安撫了知縣一會兒,然后才問道:“大人,我們原本趕著回鄉(xiāng)有事,因為蘇家被困于此耽誤了不少日子,不知……”
知縣不敢有半分猶豫:“蘇家奸詐!你們是無辜的,隨時可以啟程回鄉(xiāng)!”
“證據(jù)過幾日便到,我會留在這里等著,到時候親自送到衙門去。”許大郎只想盡快了結(jié)此事,陸靖不辭辛苦過來幫忙,他們也不能讓陸靖日后落人口實。
知縣松了一口氣,跟許家兩位郎君商議后善后之事,再三沖陸靖點頭哈腰,這才灰溜溜地帶著官差離開。
陸靖一路奔波,徹夜未眠,中途甚至累死一匹馬。
這會兒許家危機解決,他也便放心了。
不過一月之期已到,他沒有工夫在此逗留,等蘇勉哭著抬走半死不活的蘇父蘇母,陸靖才向許大郎和許二郎拱手道別:“茜茜還在家中等著,我得回京了。”
“你這就要走?不歇歇?”許二郎看出他面上的疲憊,心頭震撼。
這樣情深義重的人,若是不留住,他家小妹以后上哪兒再去找第二個?
陸靖搖搖頭,面上沒有半分留戀,轉(zhuǎn)身便去牽馬。
許二郎情急之下,上前去攔人,又讓丫鬟去把許寶箏請出來:“你等等,你今日救下箏娘,她還未親口跟你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