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其他人是.....”
李南柯圓圓的眼睛中滿是問號。
沈琮掀開眼皮,朝她背后望去。
李南柯順著他的視線回頭,一身灰衫的黃勝正穿過豆田走過來。
黝黑的面上帶著一只黑色的眼罩,配上大腹便便的肚子,與綠油油的豆田形成鮮明的對比。
短短一截路,走得氣喘吁吁。
“王爺?!?/p>
帶著眼罩的左眼沖著李南柯,咧了咧嘴,輕哼一聲。
李南柯并不在意她的冷淡,笑著擺擺小手。
“黃師父?!?/p>
黃勝冷哼,“別喊,我可沒答應(yīng)教你?!?/p>
“早晚會教的,嘻嘻?!?/p>
黃勝撇撇嘴,沖沈琮躬身行禮,態(tài)度恭敬。
“王爺還沒回答屬下的問題,屬下若是完成了李姑娘交代的收糧任務(wù),可以回王府嗎?”
沈琮閉著眼,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
“不能?!?/p>
黃勝激動的左眼罩跳了兩下。
“為什么?屬下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把我發(fā)配給一個八歲的小丫頭收糧。
屬下不服氣,就想知道......”
沈琮倏然睜開眼看過來。
黃勝嚇一跳,下意識摸了摸眼罩,聲音戛然而止。
沈琮輕嗤一聲,“你不是已經(jīng)猜到了為什么收糧?”
黃勝倒抽一口冷氣,完好的那只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
“不是吧?天氣真的有變?”
沈琮不置可否。
黃勝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四周綠油油的田里,到處都是忙碌的莊戶。
再往遠看,是王爺?shù)那f子。
王爺今兒一早就下令開始搶收,也是在那一刻,他對天氣驟變的猜想更加肯定了幾分。
他吞了一下口水,連忙追問:“是大風(fēng),暴雨?還是......”
目光撇到二風(fēng)猛烈點頭,他又罵了一句娘,“是暴雨!這怎么可能?”
他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陽,又轉(zhuǎn)頭看向沈琮。
“王爺哪兒來的消息?可靠嗎?”
沈琮用下巴點了點李南柯。
“可不可靠要問她?!?/p>
“不是吧?”
黃勝驚得一把扯掉眼罩,試圖用“兩只”眼睛狠狠瞪著李南柯。
“你說的會下暴雨?”
李南柯托著下巴,笑瞇瞇點頭。
黃勝又轉(zhuǎn)頭看向沈琮,一副下巴掉落地上的神情。
“她說有暴雨你就信?她說天上下銀子你也信嗎?”
沈琮合上眼睛,懶得理他。
黃勝摸著左眼的傷疤,圍著李南柯轉(zhuǎn)圈圈,用僅剩的右眼一直打量著她。
半晌,方才蹲下,咧了咧嘴。
“我說小丫頭......”
“黃師父可以叫我南柯或者可兒。”
“哦,可丫頭?!?/p>
黃勝隨意找了個稱呼,眼中泛著強烈的掩飾不住的好奇。
“你確定會下暴雨?”
李南柯點頭。
“為什么?”
李南柯小手往上指了指,“這個問題你應(yīng)該去上面問問。”
撲哧。
跪坐在席子上煮茶的二風(fēng)撲哧笑了。
黃勝有些狼狽地瞪了他一眼,再轉(zhuǎn)身,又換成自認(rèn)為溫柔的面孔。
“我是說你為何如此肯定會下暴雨。”
“這個嘛,我的看家本領(lǐng),自然不能隨意說給別人?!?/p>
“看家本領(lǐng)?”黃勝更加好奇了。
一個八歲的小丫頭能有什么看家本領(lǐng)?
“你是因為要下暴雨,所以才讓我收糧?”
“嗯,不然呢?”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
李南柯小手一攤。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黃師父教我的第一課啊?!?/p>
黃師父......
小丫頭還挺狡猾。
知道問不出什么來,黃勝悻悻起身。
李南柯道:“五日時間已經(jīng)到了,黃師父收到糧食了嗎?”
黃勝腰桿一挺,一臉驕傲地抬起下巴。
“精米兩百文,粟米豆子各種粗糧五十到一百文不等,汴京周邊所有的糧食基本收入囊中。
這只用了你給的一半銀子,所以我又派人去了汴京周邊的幾個城池,最遲明天傍晚,全部運到?!?/p>
“我租下了北陶胡同那一片所有的倉庫,糧食都存在了那里,又另外花了二百兩銀子雇傭了兩個鏢隊,日夜看守巡邏?!?/p>
李南柯目光一亮。
夢境里,她曾聽沈琮身邊的人提起過黃勝這個名字,得知他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
但她沒見過,現(xiàn)在看來黃勝確實是有一套。
她舉起大拇指,滿眼都是贊賞和欽佩。
“黃師父真厲害!”
小丫頭一雙眼睛亮得猶如繁星,說話又還帶著兩分稚氣,活脫脫一個小團子。
黃勝心里十分受用,捻著胡須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現(xiàn)如今城內(nèi)已經(jīng)有人跟著暗中收糧了,尤其是一家糧行,幾乎和我同時開始收?!?/p>
李南柯心中一動。
“是宋氏糧行?”
黃勝點頭,“沒錯,是這家,不過你放心,我比他們動作快了一步,那宋家什么也沒買好,哈哈哈......”
“不,讓她買到?!?/p>
李南柯倏然打斷他。
黃勝的笑聲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你說什么?”
李南柯又重復(fù)了一遍,圓圓的眼中閃著一抹冷意。
“我說讓她買到,你可以把你買到的糧食加價賣給她,越多越好。”
黃勝......
黃勝離開了,沈琮慢吞吞睜開眼睛,目光在李南柯身上停留片刻。
唇角微勾,“看來你和宋家仇恨不小?!?/p>
李南柯齜了齜牙,“生死大仇!”
汴京。
宋慧不耐煩地在屋里轉(zhuǎn)了不知道多少圈。
“怎么會沒糧了呢?到底是誰把糧都收走了?可惡!”
她好不容易湊到了五萬兩銀子,準(zhǔn)備全都拿去買糧,誰知卻晚了一步,市面上幾乎買不到糧食了。
章氏覷著她焦急的臉,小聲道:“要不還是算了吧,這五萬兩可是咱們倆全部的身家了。
會不會下暴雨還不一定呢,萬一都賠了.......”
“怎么可能會賠?”宋慧倏然拔高聲音打斷章氏,一雙眼睛滿是迫切。
“正因為是我們?nèi)康纳砑?,才要拿去買糧,這是我們最好的翻身機會。
娘你相信我,暴雨一定會下,糧價一定會翻數(shù)倍,我們到時候一定能賺翻?!?/p>
章氏嘆息,“可咱們現(xiàn)在買不到糧?!?/p>
宋慧煩躁地跌坐在椅子上。
“夫人,找到糧啦?!?/p>
這時,宋慧鋪子里的掌柜急匆匆沖進來。
宋慧大喜過望。
“真的?有多少糧?”
“是一位要去南方投親的黃掌柜,說倉庫里還有不少存糧,大概有十萬石....”
宋慧急切道:“我們?nèi)家?!?/p>
掌柜猶豫,“可是對方開出的價格有點高?!?/p>
“多少?”
“精米五百文一斤,粟米兩百文,豆子一百五十文。”
章氏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比現(xiàn)在的糧價高了近三倍,就是新糧下來,也賣不了這么高的價錢。
慧兒,要不還是算了吧,別買了?!?/p>
“不,買!把十萬石全買下來,銀子不夠我再去湊?!?/p>
宋慧神情堅定,臉上閃爍著奇異的紅光,就像是賭桌上押上全部身家,只等著贏一把的賭徒。
“娘,你信我,這十萬石糧食很快就會翻五倍,十倍,甚至二十倍。
只要暴雨一下,我們就能賺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