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不要臉!
三紅惡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騎著自行車走了,她還要去大柳鎮(zhèn)的供銷社上班。
這一幕,莊薇薇自然也看見了,卻絲毫不在意。
對于一個已經(jīng)豁出去的女人來說,閑言碎語根本動搖不了她的道心。
既然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其他任何人或事,對她統(tǒng)統(tǒng)不重要。
只要能留在城里,繼續(xù)端著鐵飯碗,在莊薇薇看來,她就已經(jīng)贏了。
進了村子,和她離開的時候相比,村里明顯不一樣了,好些人家都在趁著農(nóng)閑蓋房子。
還有就是,剛剛在村口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廠房。
一路到了家門口,每個遇到的人都在對著莊薇薇指指點點,這種感覺,和她在棉紡廠的時候一樣。
推開院門,莊老桿兒正在扎笤帚,看到莊薇薇的時候,先是一愣,接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十分復雜。
當?shù)穆犛H閨女的桃色新聞,這可要比當活王八,更讓莊老桿兒難受。
此刻面對閨女,莊老桿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爸!”
“欸!”
莊老桿兒有些手足無措,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時候,蓋滿村從屋里出來了,看見莊薇薇,翻了翻白眼珠子。
“你還知道回來!”
莊薇薇深吸了一口氣,難得沒有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地懟回去。
“那老貨把你調(diào)回去了嗎?”
莊薇薇點了下頭,眼神之中閃過一絲難堪。
上前一把拉住蓋滿村的胳膊,娘倆進了屋,嘭地關(guān)上了門。
“你在村里都說什么了?”
蓋滿村面露心虛,目光閃躲。
“我……我能說啥,我可啥都沒說,都是村里人瞎傳的,跟我可沒啥關(guān)系!”
看到蓋滿村是這個反應,莊薇薇已經(jīng)猜了個大概。
“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媽,怎么就見不得我好!”
“放屁!”
蓋滿村就像是被刺激到了,大聲嚷嚷起來。
“我要是不盼著你好,能……能幫你拿捏那個莊勝利!”
院子里的莊老桿兒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接著面如死灰,本就沒什么精氣神,此刻更是一派灰敗之狀。
屋里母女兩個的爭吵還在繼續(xù),最后兩人都吵累了。
“你答應我的,到底啥時候辦?”
蓋滿村看向莊薇薇,眼神滿是期待。
“等著,我說了,一定會辦,但你也得答應我,到了城里,不許……不許你再和村里一樣,和我爸好好過日子,行不行,就算我求你了!”
蓋滿村撇了撇嘴:“只要你能接我進城享福,我就答應你,可那莊勝利……”
莊薇薇惡狠狠地瞪了蓋滿村一眼:“你省省吧,人家能看得上你!”
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扎好的笤帚靠在了廂房墻邊。
“我爸呢?”
“你問我,我哪知道?!?/p>
莊薇薇心里突然感覺到不安,趕緊出去找,可繞著整個村子找了好幾圈都沒見著人。
一直到中午,莊老桿兒也沒回家。
這下蓋滿村也慌了,她雖然瞧不起自家男人,覺得莊老桿兒太窩囊,可畢竟是多年的夫妻。
母女兩個又去地里找了一遍,還是不見莊老桿兒的蹤影。
一直到天色將黑,有人闖進了莊家的院子。
“你……你們快去長甸河看看吧!莊老……老莊人沒了!”
這話好像晴天霹靂一樣,砸在了莊薇薇的頭上,怔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上前一把抓住來人的胳膊。
“你……你說什么,我爸他咋了?”
莊薇薇記事起,也瞧不起窩囊的莊老桿兒,天底下哪有男人心甘情愿當活王八的!
她也曾哭過,鬧過,可莊老桿兒還是對蓋滿村的事無動于衷,聽之任之。
漸漸地,莊薇薇都不怎么開口叫爸了。
可莊老桿兒對此卻毫不在意,依舊和以前一樣,將最好的全都給莊薇薇。
這也讓莊薇薇對莊老桿兒的感情變得十分復雜。
瞧不起他,卻又心疼他。
此刻,聽到有人來報信,說她爸沒了。
莊薇薇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她沒回來,也沒和蓋滿村吵那一架。
或許……
長甸河邊,李學慶,還有村里的幾個生產(chǎn)隊長,支委,以及村里不少人都到了。
三紅臉色蒼白地跌坐在一旁。
剛剛就是她下班回家的路上,發(fā)現(xiàn)長甸河里好像飄著一個人,喊了半晌才驚動了過路的,隨后來了不少鄉(xiāng)親,將河里的人撈上來,發(fā)現(xiàn)竟然是莊老桿兒。
“沒事了,不害怕!”
李天明聞訊過來的時候,看到三紅魂不守舍,明顯是受到了驚嚇。
年輕輕的姑娘,啥時候見過這場面。
三紅轉(zhuǎn)過頭,木然地看著李天明,好半晌才清醒過來。
“哥!”
接著撲進李天明的懷里號啕大哭。
這時候,石淑玲和李學工也趕了過來。
“三紅這是咋了?”
石淑玲一把將三紅給攬了過去。
“沒事,就是嚇著了?!?/p>
見石淑玲到了,李天明起身去找了李學慶。
“叔,給派出所打電話了嗎?”
“打過了!”
李學慶緊皺著眉,臉上滿是深深的憂慮。
年前傻五被二狗子殺了,現(xiàn)在莊老桿兒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河里。
流年不利?。?/p>
哭嚎聲傳來,蓋滿村分開人群,撲到了莊老桿兒的尸體上,哭得撕心裂肺。
莊老桿兒活著的時候,咋沒見蓋滿村這么在意自家男人。
一輩子不知道給自家男人戴了多少綠帽子。
可此刻卻偏偏哭得情真意切。
莊薇薇跟在后面也到了,看到莊老桿兒的尸首,呆立當場,也不哭,就這么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唉……
李學慶嘆了口氣,看到鎮(zhèn)上的警察走了過來,對著幾個婦女擺了擺手。
立刻有人上前,將哭嚎不停的蓋滿村給抬到了一旁。
無論平時關(guān)系啥樣,此刻人們都在出聲勸慰,適當?shù)乇憩F(xiàn)出善良的一面。
人死如燈滅,哪怕這個人生前再怎么不堪,可一旦不在了,人們總會更多地想起這個人的好。
更何況,莊老桿兒這個人除了窩囊,也沒什么能被詬病的。
村里人之前或多或少都笑話過莊老桿兒,如今人不在了,更覺得愧疚。
警察驗過尸首,很快得出了結(jié)論,可以排除是他殺,身上并沒有明顯的傷痕,如果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
莊老桿兒沒有那玩意兒。
警察說這話的時候,不禁面露愧色。
他也沒想到,死者還有這么大的一個秘密。
剛剛在驗尸的時候,沒留神被很多人看見了。
事關(guān)死者的隱私,實在是……
唉……
李學慶也不知道這回事,瞪大了眼睛看向已經(jīng)被蒙上的莊老桿兒。
還有一直守在他旁邊的莊薇薇。
莊老桿兒要是沒有那玩意兒的話,莊薇薇又是誰的種?
大概莊老桿兒都沒想到,他就算是死了都不安生。
關(guān)于那玩意兒是咋沒的,還有莊老桿兒的身世,又得供村里人議論一陣子了。
既然排除了他殺的可能,要么是失足落水……
這也不可能??!
守著葦海,誰不會游泳。
等等!
李學慶看著莊老桿兒,他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莊老桿兒要是天生沒有那玩意兒,不可能完全沒人知道。
關(guān)于莊老桿兒的死,還剩下一種可能就是自殺。
攤上蓋滿村這么一個不省心的媳婦兒,是個爺們兒氣都氣死了。
最近村里又在傳莊薇薇在城里的事。
媳婦兒是個破鞋,閨女還有樣學樣,誰還能扛得住。
走了也好,一了百了!
往后再也不用管那些糟心事了。
李學慶在心里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老桿兒兄弟,走了……
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