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鳳原,羌兵皇帳
耶律昌圖的面色極度陰沉,黑得都快能擠出墨汁來了,巨大的情緒波動令其胸膛在劇烈起伏。
就在剛才,鴉巢嶺的潰兵已經(jīng)逃回來了,帶回了最新的軍報:
八千涼霄軍包抄己方后路,奔襲失敗,五千兵馬幾乎全軍覆沒,主將第五長卿與別勒古臺不知所蹤。
敗仗,又是一場敗仗!
“殿下,眼下的情況已經(jīng)很清楚了!”
冷千機冷聲道:
“此次戰(zhàn)事部署只有殿下、拓跋將軍、別勒將軍、微臣和第五長卿知曉,從敵軍西線戰(zhàn)場的動向來看肯定沒有提前猜中我軍的真正進攻目標,但涼霄軍依舊及時趕到,力保鴉巢嶺糧倉不失。
為什么?答案就只有一個!
第五長卿是內(nèi)奸!是他泄露了我軍部署!”
其實冷千機現(xiàn)在是有點懵的,他不知道第五長卿有沒有死在燕凌霄的手上,但先給他扣上一個內(nèi)奸的帽子再說!
這樣就算他命大活著回來,也會被耶律昌圖一刀給剁了!不管如何,自己以后都會少一個心腹大患!
“可是有個疑點啊。”
拓跋宏目光微凝:
“第五長卿從接到軍令開始就一直和別勒古臺在一起,應該沒有機會傳遞消息才對?!?/p>
他們戰(zhàn)前交待過別勒古臺,如果第五長卿有異動,立刻將其扣押,然后全軍撤回,取消軍務。
“哎,拓跋將軍?!?/p>
冷千機語重心長地解釋道:
“此人能在軍中蟄伏這么久,定有其不為人知的手段傳遞消息。別勒將軍到底是武將,心思沒那么細,或許被第五長卿蒙混過關了?!?/p>
“千機說得沒錯,第五長卿足智多謀、心機叵測,想騙過別勒古臺應該不是難事?!?/p>
耶律昌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砰!”
“媽的!”
“這個混賬!竟敢誆騙本殿,他日如果落到本殿手里,定要將此賊碎尸萬段,千刀萬剮!”
耶律昌圖那叫一個氣啊,自己如此信任的人竟然真的是內(nèi)奸!這不是被耍得團團轉(zhuǎn)嗎?
殺,一定要殺!
“報??!殿下!”
恰在此時,帳外親兵沉聲道:
“第五先生帳外求見!”
“什么?他還敢回來?”
耶律昌圖的雙眼幾乎要噴火:
“還真是不知死活啊,難道把本殿當傻子不成!來,把他叫進來,本殿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說辭!”
“宣,第五長卿入帳!”
冷千機的嘴角已經(jīng)勾起了殘忍的笑容,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第五長卿被如何處死!
哈哈哈!
但當帳簾掀開,第五長卿邁步而入的時候幾人都愣住了。
第五長卿一身素袍被鮮血染得污穢不堪,右腿上捆著厚厚的繃帶,像是挨了一槍,到現(xiàn)在還在流血,臉色無比蒼白,嘴唇干裂,走路都在顫抖。
哪還有此前那種風度翩翩的模樣,活脫脫喪家之犬。
饒是這樣,第五長卿依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嗓音顫抖:
“微臣,叩見殿下!”
“此戰(zhàn)失利,有負殿下重托!微臣死罪!
但微臣有話要說!待微臣說完,殿下再治罪不遲!”
耶律昌圖原本想直接把第五長卿拖出去砍頭,但現(xiàn)在他模樣這么慘,曾經(jīng)還幫自己擋過一槍,終究是心軟了一點,揮揮手:
“起來吧,有話就說?!?/p>
冷千機在一旁面帶冷笑、譏諷,你今天就算是說破大天,也難逃一死!
至于他身上的傷勢,冷千機篤定是一場苦肉計,如此拙劣的伎倆也想騙過他?
第五長卿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環(huán)視全場,最后目光落在了冷千機身上,伸手一指:
“你,你是內(nèi)奸!是你將我軍的部署泄露給了隴軍,這才導致此戰(zhàn)失利!”
冷千機差點氣笑了:
“第五長卿,你休要血口噴人!你才是那個內(nèi)奸!死到臨頭,想栽贓陷害是吧?
真以為殿下是傻子嗎!”
“我是內(nèi)奸?”
第五長卿怒目圓睜:
“如果我是內(nèi)奸,豈會落得如此慘狀!如果我是內(nèi)奸,為何還要回來送死!”
“因為你……”
“聽我說完!”
第五長卿強行打斷了冷千機的話,面向耶律昌圖:
“殿下,這兩個月來我軍屢戰(zhàn)屢敗,敵軍似乎每一次都能猜中我軍部署,軍中傳言有內(nèi)奸在泄露消息,這一點微臣清楚,殿下也應該清楚。
現(xiàn)在微臣可以斷言,冷千機就是這個內(nèi)奸!”
“噢?”
耶律昌圖饒有興趣地坐直身子:
“你憑什么這么說?”
情況似乎變得有趣起來,狗咬狗嗎?
“請殿下仔細回想,多次商議軍機,是不是只有殿下、拓跋將軍,以及我和冷千機在場,也就是說如果有內(nèi)奸,只會是我和冷千機。
如果殿下因此懷疑微臣,情有可原。
但鴉巢嶺一戰(zhàn)!微臣自始至終都跟在別勒將軍身邊,沒有與任何人有過接觸,更不可能有機會傳遞消息給隴軍。
可冷千機呢?他一直留在軍中,他能洗脫嫌疑嗎!如果說有人傳遞消息,只有他有機會!”
耶律昌圖和拓跋宏的目光瞬間一寒,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冷千機身上。
對啊!這家伙不是也知情嗎?為啥一定要認定內(nèi)奸是第五長卿,他也有可能?。?/p>
一語驚醒夢中人!
“你,你……”
冷千機目瞪口呆,這踏馬不是我的詞嗎?怎么被你說了!
“還有!”
第五長卿惡狠狠地瞪著他,拳頭緊握:
“其一:大軍對峙之初,渝關和小鹿山之戰(zhàn)一勝一負,渝關一戰(zhàn)是微臣獻計,焚毀敵軍糧十萬石,如果微臣是內(nèi)奸,豈會讓隴軍遭受如此重大的損失?
相反,小鹿山一戰(zhàn)由冷千機主導,大敗特?。?/p>
當時涼霄軍突出重圍,別勒將軍本意是窮寇莫追,放任敵人離去??墒抢淝C力主追擊敵軍,這才將一萬兵馬送入對方的伏擊圈,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血歸軍有埋伏一般!
其二:嘉隆關前,我為殿下?lián)踹^一槍,如果微臣是內(nèi)奸,為何要冒生命危險替殿下?lián)鯓?!就算是苦肉計,也犯不著搭上自己的命吧?/p>
冷千機當時也在場,他做了什么?他從頭到尾都在袖手旁觀!
其三:不知道殿下還記不記得,此前洛羽孤身進入涼州城,營救沈家女子沈漓。
當時我們設下軍牢、監(jiān)牢兩處疑點,引誘洛羽來救,此計本來天衣無縫,定能將洛羽斬殺于涼州城,再不濟也能將人質(zhì)握在手里。
又是他,又是冷千機!
說洛羽另有圖謀,應當立刻派兵去沈家祖宅保護人質(zhì),這才導致洛羽尾隨而至,最終的關押地點暴露!
他定是有意為之!與洛羽里應外合,救走了沈漓!
他把我們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鏗鏘有力的嗓音回蕩在帳內(nèi),似乎樁樁件件都將矛頭對準了冷千機。
內(nèi)奸是你!
關鍵是聽起來極為有道理!
冷千機徹底懵逼了,這,這踏馬都是我的詞,都是我的詞啊!
耶律昌圖的眼眸中多出了濃濃的寒意,冷冷地盯著他:
“你有什么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