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面“洛”字玄旗高高飄揚在定襄城頭,滾滾濃煙尚未消散,但城中激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
兩萬守軍全軍覆沒,除數(shù)千頑固分子被殺之外,大部分軍卒都跪地求降,老老實實當(dāng)了俘虜。
甚至有的軍卒投降時滿臉笑意,因為一些人曾經(jīng)在寒山關(guān)跟著洛羽打過仗,誰愿意給你王家、梁肅賣命?
呸!
“大軍入城!”
“將軍令!”
“不得擅闖民宅,不得掠奪私產(chǎn)、不得欺辱百姓!”
“違令者,立斬不赦!”
數(shù)以萬計的黑甲軍卒邁步入城,軍威嚴(yán)整,軍紀(jì)嚴(yán)明,與城內(nèi)百姓秋毫無犯。
街道上看似只有軍卒行進(jìn),實則兩側(cè)民房中有無數(shù)道好奇的目光從窗縫間探出,小心張望,目露詫異:
這就是闕州軍嗎?
好威風(fēng)??!
定襄城正中央有一片廢墟:
焦黑的梁木支離突兀、曾經(jīng)華麗的飛檐轟然倒塌、就連燙金的匾額也被大火燒得只剩半塊。
兩個月前,這里還是君家祖宅,定州最顯赫的地方,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殘垣斷壁、滿目荒涼。
君墨竹站在廢墟中,一言不發(fā),眼中沒有淚水,只是眼眶微微泛紅,墨色長衫下的身軀似乎在隱隱發(fā)抖。
“節(jié)哀?!?/p>
洛羽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該說什么話去安慰,滿門被殺,還活著的君家人寥寥無幾,如此劇變又有何人能接受?
“呼。”
君墨竹長出一口氣,自嘲一笑:
“其實君家也有許多惡人,哪怕有父親在上面管著,依舊有人橫行鄉(xiāng)里、魚肉百姓。
在他們眼里,平民百姓與螻蟻無異。
說起來君家與王家、李家并無什么不同,傳承近百年,骨子里也爛得差不多了?!?/p>
洛羽默然不語,君世雍的為人他知道,可家主秉性純良,并不意味著家族中所有人都是好人,只能說比李家王家強一些。
“要想統(tǒng)一三州,重建一個新的隴西,就得打爛根深蒂固多年的世家大族?!?/p>
君墨竹目光悵然: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從君家開始?!?/p>
“都死了,或許是一件好事吧~”
洛羽和蕭少游都沉默了,心中沒來由升起一股敬佩。
“將軍!人我抓來了!”
蒙虎大步走來,將梁肅往地上一扔。
號稱定州第一悍將的他此刻像是個血人,甲胄盡碎,幾處傷口滲出的血跡將衣袍染得污穢不堪,門牙也摔掉了兩顆。
君墨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父親和大哥這些年待你不薄,王家到底給了你什么條件,讓你做出叛變投敵之舉?”
其實被抓的叛徒不止梁肅一個,所有跟著他反叛的家臣、城主要么被殺、要么被抓,而他就是賊首!
梁肅惡狠狠地說道:
“他們答應(yīng)讓我當(dāng)定州持節(jié)令!”
“明白了,你不愿意一直當(dāng)君家的家將是吧?”
“沒錯!”
梁肅的目光中滿是怨毒:
“仗是我打的,血是我流的,憑什么姓君的一生下來就可以做人上人,而我流血流汗只能當(dāng)一條狗!
你們能當(dāng)持節(jié)令,我也能!”
“我也能!”
梁肅嘶吼不斷,目光猩紅。
洛羽和蕭少游微皺眉頭,他的神智已經(jīng)徹底被野心占據(jù)了,毫無理智可言。
罵了半天,梁肅仿佛認(rèn)命一般:
“成王敗寇,沒什么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便你!”
他也是個狠人,從當(dāng)初背叛君家的時候就想過可能會有這一天,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不怕死,我知道?!?/p>
君墨竹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所以你滿門上下近百口已經(jīng)被我抓了,他們會陪你一起死。”
“要殺便殺!”
梁肅的眼神中滿是怒火,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
“呵呵,我知道你有恃無恐?!?/p>
君墨竹突然輕笑了一聲:
“因為在你背叛君家的時候就擔(dān)心有這一天,所以提前將妻子和兩個兒子藏起來了,他們并不在定襄城內(nèi)。
對不對?”
梁肅渾身一僵,臉上的猙獰突然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股不安。
“把人帶上來!”
君墨竹一聲冷喝,幾名軍卒遠(yuǎn)遠(yuǎn)地將兩個少年提了過來,嘴里塞滿破布,正在拼命地掙扎。
“兒,兒子!”
梁肅呆若木雞,終于慌了:
“你,你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憑什么?”
君墨竹的眼眸逐漸變得冰冷:
“君家上下幾百口,那么多老人小孩,你放過他們了嗎!”
“君公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梁肅像瘋了一般拼命磕頭:
“求你,求你放了我兒子!我下輩子給你當(dāng)牛做馬!”
“求君公子開恩,饒了我兒子!”
“現(xiàn)在后悔,晚了!”
君墨竹冷喝一聲:
“帶下去,殺!”
“諾!”
“饒命,饒命啊!”
梁肅悲痛欲絕,可依舊被幾名軍卒蠻橫拽走,臨死前的眼神是那么的后悔。
寒意消散,君墨竹怔怔然:
“殺孩子,真的對嗎?”
洛羽微微搖頭:
“這一路會死很多人的,心善,走不到最后?!?/p>
“懂了?!?/p>
這一刻君墨竹解開了心結(jié),如此亂世,斬草必須除根!
“這一次破城可都靠你了啊?!?/p>
洛羽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你留在城中的下屬,今日想要攻破定襄城怕是得付出血一般的代價。”
用火油炸開城門的那些人是誰?
自然是君墨竹培養(yǎng)多年的情報人員,那些人不僅精通打探消息,其中也不乏身手頂尖的殺手!
但他們只聽命于君墨竹一人,君家上下無人知曉。所以定襄城大亂的那一夜這些人并沒有任何舉動。
沒有君墨竹的命令,他們壓根不知道該做什么。
闕州軍圍城五天,日日往城內(nèi)射箭,射的只有勸降信嗎?
不!
還有君墨竹讓他們里應(yīng)外合、攻破城門的命令!
君墨竹苦笑一聲:
“積攢多年的人手總得派上點用場吧,否則顯得我像個廢物?!?/p>
“哈哈哈,你若是廢物,天底下還有聰明人嗎?”
洛羽眉頭輕挑:
“我有個想法,能不能以你原有的情報人員為基礎(chǔ),再抽調(diào)部分精銳軍卒轉(zhuǎn)入暗處,組建一個機構(gòu),集刺探消息、暗殺、防衛(wèi)與一體?
這些人不僅要打探隴西三州的消息,以后發(fā)展壯大,全天下的情報也能源源不斷地匯集過來!”
“可行,當(dāng)然可行!”
君墨竹目光振奮:
“我早就想這么做了,可惜以我在君家的能力,還做不到如此布局?!?/p>
“哈哈哈。那你就放手去做,我全力支持!”
洛羽微微一笑,在他看來君墨竹很適合干這個,集情報、謀略于一身,必會成為自己的得力臂助!
“那屬下就當(dāng)仁不讓了!”
君墨竹躬身行禮,一襲墨色長衫隨風(fēng)輕動:
“請洛將軍為暗探機構(gòu)賜名!”
洛羽目光微凝:
“就叫,墨冰臺!”
……
景豐十一年夏
闕州軍一戰(zhàn)破定襄,橫掃定州全境。
梁肅等多名叛賊,滿門上下總計八百余口,盡殺于城門外,暴尸三日!祭奠君家亡靈!
隴西震動!敵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