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一樣的。”林傾月道,“雞鴨魚肉五谷雜糧,在人類世界里就是食物的存在,所以人類會飼養(yǎng)家禽牲畜。而這些家禽牲畜,千萬年來也依附著人類不斷繁衍出龐大的族群。所以,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互有獲利。沒有什么對錯之分。”
“同樣的,野生的狐貍吃雞吃兔,無可厚非。而人如果誤入荒野,也有被猛獸捕食的風險,這也是動物在遵循自然的生存法則而已?!?/p>
“你若是遵從動物法則,就該留在深山老林里??赡闳缃耖_了靈智,踏入人類的社會,選擇做人,就該遵守人類規(guī)則,不可作惡,不可放縱你的食欲,更不能同類相食!”
“誰說人不會同類相食?人的殘忍,才是毫無底線的!”紅衣女子放下了湯碗,擦了擦嘴上的油漬。
“你說,人類不該同類相殘。但我的妹妹,她明明已經(jīng)從狐貍變成了人,也在人間生活多年,可當她的身份暴露,還是被當成動物般對待!”
“他們吃了她的肉!用她的皮毛做成了華貴的狐裘大氅,穿在身上洋洋得意!”
“我那愚蠢的妹妹啊……”
紅衣女子的眼角劃過一滴淚,眼中有最深的悲哀:
“她真的很愚蠢,自以為修煉成了人形,就不想努力,貪戀紅塵。起初的那幾年,她確實過得很快樂,游戲紅塵,瀟灑自由。”
“可后來……后來就像畫本子里描述的狗血故事那樣,后來她愛上了一個男人,敢愿為他放棄自由,只想做一個賢妻。”
“可她不知道,所有愛情故事的終點,只停留在成親的那一天。因為婚后柴米油鹽的瑣碎,男人變心的嘴臉,是一切幸福的終結(jié)。”
“而我那蠢妹妹呀,她卻輕信了男人的海誓山盟。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陪他吃苦,陪他過清貧的日子。她以為這叫‘真愛無敵’,呵呵……是不是很傻?”
“期間,我屢次勸她回山跟我修行,不要被這花花世界迷花了眼??伤宦牥?!”
“那個蠢貨,深深地愛著那個男人,為他操持家務(wù)、照顧父母,甚至連一家人的吃喝花銷、男人讀書的筆墨錢,都是我妹妹辛苦賺來?!?/p>
“她活得越來越像個人,可卻忘了,有些人卻是禽獸!”
“那個男人,連著考了幾次都未能中舉。后來,他想走‘獻賦求仕’的路子。向朝廷的權(quán)貴,獻上自己的辭賦作品,以此證明自己的才華,獲得推舉為官的機會?!?/p>
“可想走這條路的學(xué)子,也如過江之鯽一般,哪里有輪得到他那個庸才呢?”
“后來啊,他打聽到有位大人最愛食野味,最喜穿狐裘大氅?!?/p>
“為了自己的仕途,為了成為人上人,那個曾經(jīng)和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啊,竟然找了捉妖師,將我那愚蠢的妹妹打回原形,關(guān)在籠子里,送給那位大人……”
“五百年的狐貍,世所罕見。她的骨肉被當成滋補佳品,她的皮毛也被制成華貴的大氅?!?/p>
“你們說,我那個妹妹是不是很蠢,是不是咎由自取?”
紅衣女子望著林傾月和東方起,臉上雖然帶著嫵媚的笑,可眼底深處的悲哀卻是怎么都藏不住。
“12年前吃了狐貍?cè)獾娜?,就是豐年縣的縣令。他本是京城高官,一年前被貶為豐年縣令,來到此處?!?/p>
她抬手握住鼎邊的大勺,輕輕地攪弄著湯里的肉塊:“你們看,這里面翻滾的就是當年貪吃野味的男人,也是如今的豐年縣令。這么美味的肉湯,你們真的不嘗嘗嗎?”
林傾月看了眼乳白的湯,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那還真是天道好輪回,報應(yīng)不爽。”
紅衣女子得到了認可,顯得很高興:“你也這么認為對吧?憑什么人類可以吃狐貍、穿狐裘?我現(xiàn)在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以其人之身,還其人之道!”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當年的人報仇,我可以理解??赏饷婺切┤四??他們不可能全都與你有仇吧?你為什么要遷怒于無辜人?”
紅衣女子說:“因為我要報仇啊。那個靠著出賣妻子血肉,登上官場的男人,如今已經(jīng)一躍成了五品大官?!?/p>
“他知道我早晚會回來報仇,所以身邊一直養(yǎng)著捉妖師,身上還帶著各種護身符。我沒有辦法殺他,我也不能再等下去,否則他就要壽終正寢了?!?/p>
“我怎么能甘心看著他大富大貴的過一輩子?我要報仇,可我的修為還是太弱了一些,你看連你們都能輕易破除我的陣法?!?/p>
“而人類的靈魂和血肉可以滋養(yǎng)妖類丹靈,也是短時間之內(nèi)提升修為唯一的辦法?!?/p>
“哎!”她輕輕嘆息一聲音,“雖然那些人是很無辜,可是誰叫他們是人呢,誰叫他們的同類害死了我妹妹呢?”
“撒謊!”林傾月冷冷地拆穿。
紅衣女子皺眉:“你覺得我在騙你?都到了這一步,我有什么理由騙你?”
林傾月道:“也許你并不是在騙我,而是在騙你自己!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妹妹而報仇??赡阍谔峒澳忝妹玫臅r候,語氣憎惡,甚至一直用愚蠢來形容她?!?/p>
“這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一個處處嫌棄,口口聲聲說她是蠢貨的姐姐,又怎么可能蟄伏那么久,心心念念為妹妹報仇呢?”
林傾月頓了頓,“除非,死的那個是姐姐。而那個被情愛沖昏了頭,付出了一片真心,卻被辜負的妹妹,是你!”
“不!”紅衣女子勃然大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當年被吃肉扒皮的是妹妹,是我那愚蠢的妹妹紅瑤。而我……我是姐姐紅琴,是姐姐??!”
林傾月將她所有的情緒都盡收眼底,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妖類比人更容易陷入自己的執(zhí)念。你的姐姐,是為你而死的吧?所以,你心里最恨的是其實是你自己。所以,你潛意識里將自己當成了姐姐紅琴,你以為這樣姐姐就沒有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