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心中百感交集,也更加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會不會應(yīng)驗在沈長安身上。
她想,她到時候一定要避著沈長安,無論如何,不能在這最后的關(guān)頭惹惱了祁讓。
祁讓現(xiàn)在表面上看是比從前溫和了很多,可誰也不敢保證他什么時候會突然發(fā)瘋,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招惹他。
祁讓見晚余神情很是戒備,便笑著寬她的心:“放心吧,朕不會生氣的,朕若真那么小心眼,大可以不讓他參加?!?/p>
晚余將信將疑,并不敢放松警惕。
上了他這么多回當(dāng),最后一回,她絕對不能再上當(dāng)。
滿月宴這天,是冬日里難得的好天氣,幾日不見的太陽一大早就破云而出,厚厚的積雪映著紅日,將整座紫禁城裝點的如同云頂仙宮,美輪美奐。
正午時分,京中高門權(quán)貴攜家眷入宮赴宴,祁讓一襲明黃龍袍長身玉立,抱著裹在杏黃襁褓里的梨月公主,于乾清宮的月臺上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賀。
明晃晃的日頭升到中天,燦燦金光灑落在金殿玉階之上。
祁讓鳳眸微瞇,抬頭望天。
這樣明媚的陽光,照著他,也照著他的小公主。
這是他們父女二人第一次共沐陽光。
他把他能給的榮耀都給了懷里這個小小的人兒,這般的寵愛,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公主該享有的極限。
便是他那兩個夭折的皇子,也不曾有這樣的待遇。
許多人對此已經(jīng)頗有微詞,只是明面上不敢置喙。
祁讓卻是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等到百官朝賀完畢,眾賓客入席之時,他又讓晚余抱著孩子坐在了他的身邊。
歷來宮中大宴,只有皇后才能坐在皇帝身邊,眼下宮中無后,或空著,或讓貴妃代替皆可,他卻偏要讓晚余坐在那個位子上。
晚余坐在那里,面對著滿堂賓客,簡直如坐針氈。
她雖在妃位,平時衣著打扮都很素雅,今天卻穿了一襲朱紅織金鳳穿牡丹的廣袖袍服,頭上戴著九鳳朝陽冠,正中一只金鳳口銜紅寶石垂至前額,耳朵上是一對赤金嵌紅寶石耳墜。
本就如羊脂美玉般的臉上敷了上等的珍珠粉,櫻唇點了莊重的絳紅色,遠山眉斜飛入鬢,眉尾以金粉勾勒,如鳳羽輕揚,眸光流轉(zhuǎn)時,竟帶出幾分母儀天下的威儀。
她本不欲如此裝扮,是祁讓強行讓人給她打扮成這樣的,說今天是她和小公主的大日子,一定要隆重,要艷壓群芳。
現(xiàn)在呢,艷壓倒是艷壓了,只是賓客們和眾妃嬪看向她的目光,幾乎要將她身上戳出幾百個洞。
命婦們小聲交頭接耳:“皇上對貞妃娘娘當(dāng)真寵愛有加,給予她們母女二人的榮耀,只怕將來的中宮皇上都得不到?!?/p>
“什么叫將來的中宮皇后,我瞧皇上這架勢,怎么好像已經(jīng)打定主意立貞妃為后呢?”
“不會吧,宮里不都在傳,貞妃滿了月就要出宮嗎?”
“孩子都有了,還能出哪去,哪個當(dāng)娘的能舍得自己的親生骨肉?”
“這倒也是,我瞧著皇上也很舍不得她?!?/p>
另一邊,后宮妃嬪同樣在交頭接耳。
“皇上為貞妃母女?dāng)[這么大的排場,到底想干什么呀?”
“誰知道呢,不過一個妃位,皇上居然讓她坐在那個位置,就算沒有皇后,不還有兩位貴妃嗎?”
“萬一皇上就是想要立她為后呢,說不定等會兒就宣布了?!?/p>
“不能這么草率吧,她不是要走了嗎?照你這么說,難不成出宮的意思就是從承乾宮走出去,換到坤寧宮里去住嗎?”
“管他呢,反正也輪不到咱們,要慪氣也是兩位貴妃和莊妃慪氣,咱們連慪氣的資格都沒有。”
嘀嘀咕咕的聲音隱約落在蘭貴妃耳中,蘭貴妃咬著牙,手里的絹帕幾乎要被她絞碎。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那賤人不過是生了個公主而已,她當(dāng)年誕下皇長子時,皇上也不曾給她這樣的榮寵。
那賤人最好明日就走,倘若又改了主意想賴在宮里,她定然不會讓她們母女二人好過。
賢貴妃還是一如既往的笑意溫柔,心里卻酸酸的不是滋味。
也怪她事先沒做好充分的準(zhǔn)備,如果孩子一出生就抱到她那里撫養(yǎng),眼下坐在皇上身邊的那個人就是她。
不過好在貞妃要走了,以后小公主的每個生辰宴,都將會是她坐在皇上身邊。
便是沖著這一點,她也會對小公主好的,只有她對小公主好,皇上才會對她好。
莊妃抱著懵懂無知的嘉華公主,臉上強顏歡笑,心里卻像吃了蒼蠅似的難受。
皇上說宮里不管再添多少孩子,嘉華都是不可替代的長公主。
可是皇上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哪有半點把嘉華這個長女放在眼里?
自己生孩子的時候是什么待遇?貞妃生孩子的時候又是什么待遇?兩下一對比,她覺得自己給貞妃提鞋都不配。
尤其眼下,別人在羨慕貞妃母女的同時,說不定正在心里嘲笑她們母女。
當(dāng)初嘉華給貞妃的那顆糖,貞妃要是吃了該多好。
她低頭看看嘉華,再抬頭看看貞妃懷里包著杏黃色襁褓的小公主。
只有太子才能用的杏黃色,皇上硬是用在了一個公主身上,也不怕那孩子壓不住。
壓不住才好,最好一命嗚呼了,看皇上還怎么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