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在夜里寶安剛剛鋪成不久的水泥路上狂飆,可以說速度是相當?shù)目臁?/p>
車子很快就進了蛇口工業(yè)區(qū)的范圍。
剛一進去,林火旺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了。
和他上一次過來,已經幾乎是完全大變樣了。
這里,哪里還是什么工業(yè)區(qū)!
這簡直是一座在黑夜里亮得不得了的“不夜城”!
到處都是機器的轟鳴聲,聲音大得可以說快要把人的耳朵給震聾了。
而探照燈把整個廠區(qū)都照得跟白天一樣,高高的煙囪還在往外冒著白色的蒸汽。
而且在這一個個廠區(qū)的大門口,情況也是相當?shù)目鋸垺?/p>
那些排隊等著裝貨的卡車,可以說已經把路給堵死了,隊伍長得好幾公里都看不到頭。
司機們都在不耐煩地按喇叭,工人們在喊,干部們則是在大聲指揮……可以說,所有聲音都交織在一起,場面非?;鸨?。
林火旺甚至還看到了好多工人在燈光下直接坐在地上等換班,他們臉上雖然很累,但眼睛里,則是閃著一種很興奮的光。
因為在這里,加班是真的能拿到三倍、甚至五倍的工資!
毫不夸張的說,像那些從東北工業(yè)老區(qū)調來的工人同志們,在蛇口這邊大干快干一個月,抵得上在老家半年的收入。
你說這里的工作累不累?當然累,但累得值得,他們巴不得天天這么累呢!
“林同志,正門都是拉貨和進材料的貨車,我們從側門進!”
廖公的秘書小李對這副景象,可以說早就習慣了,他指揮著吉普車拐進了一條小路,然后在一棟亮著燈的二層辦公小樓前停下。
這里,就是工業(yè)區(qū)的“臨時指揮部”。
剛一跳下車,一股熱氣就撲了過來,這氣味就是明顯的工業(yè)園區(qū)的空氣,林火旺上輩子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混著機油與灰塵,有時候還相當?shù)膯苋恕?/p>
“小李!你總算把人接回來了!”
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干部從樓里快步地沖了出來,然后一把抓住了李秘書的手,急得不行,大聲說道:“你可算回來了!廖公剛才已經發(fā)了三次火了!他說要是你還沒把林同志接回來,他就要親自去機場了!
京城和上海那邊的電話,可以說就沒停過,全都是來問情況的!”
“王主任,我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派了專機到東北的。那……這位就是林火旺同志。”小李也是苦笑一聲,然后趕緊介紹。
“哎呀!你就是林火旺同志?”
王主任也是明顯地愣了一下,他之前得到的資料與情報并不全面,顯然是沒想到,這個攪動了全球風云,驚動了“老人家”的“財神爺”,竟然是看起來這么年輕的小伙子。
但他也沒時間多想了,拉著林火旺就往樓里面跑。
“好好好!林火旺同志,可把你等來了??欤】旄襾恚e愣著了,廖公在辦公室等你,情況是十萬火急的啊!”
在指揮部的辦公室里,煙味那是相當?shù)闹亍?/p>
林火旺一進去,就看到廖公正在那里紅著眼睛,一手拿著電話聽筒,一手“啪啪”用力地拍著桌子,對著話筒毫不客氣地大吼道:
“我不管你們是哪個部的!我再說一遍!我這兒的電,今天晚上要是再敢斷一秒鐘,你們就自己去跟首長解釋!
聽明白了沒有?我這里是在為國家創(chuàng)造外匯!分分鐘都是超額的效益,你們要是耽誤了,這個責任誰也負不起!”
“啪!”
他說完就重重地摔下電話,一抬頭,正好看見被王主任拉進來的林火旺。
廖公那一雙布滿了血絲,明顯相當疲憊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可以說,在看到林火旺的一剎那,他之前所有的焦躁和怒火,在這一刻都轉成了一股驚喜與希望來。
“你小子!哈哈……可算是來了?!?/p>
一向沉穩(wěn)的廖公,都忍不住猛地站起來,幾步沖過來,然后一拳重重地錘在了林火旺的胸口。
這一拳的力道可以說很大,但林火旺卻是笑著站得筆直。
“我們國家的大功臣??!林火旺同志……”
廖公又拍了拍林火旺的肩膀,說道,“你知不知道這回我們又接了多少的外貿訂單了??!十億美金!加上之前的二十億美金,一共三十億美金的貨。嘖嘖!我們現(xiàn)在是又高興又煩惱??!首長現(xiàn)在都親自過來蛇口坐鎮(zhèn)了……”
三十億美金!
這串數(shù)字,在日后的中國,已經算不上什么天大的財富,可在對現(xiàn)在的中國來說卻不亞于是一場滔天的富貴??!
“廖公,是我失誤了,沒想到洋鬼子們對我們的電器接受度和需求如此之大。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們的蛇口工業(yè)園區(qū)的范圍就應該再擴大五倍……”
來的車上,林火旺已經聽秘書小李詳細地說過具體的情況了。
重生者也不是萬能的??!
何況現(xiàn)在世界大勢什么的,早就已經被林火旺的出現(xiàn),改變了太多太多了。
林火旺的話是這么說的沒錯,但真要回到半年前,哪怕林火旺在老人家面前是“神人”一般的存在,整個國家也不可能因為他的一個計劃,而調動幾乎半個中國的工業(yè)產能和能力去幫他建設蛇口工業(yè)園區(qū)。
現(xiàn)在這個規(guī)模能夠快速建設并且投產起來,已經可以說是神乎奇跡一般了。
“現(xiàn)在說這些沒用,得想想怎么解決眼前的產能不足……”
廖公沒有半句廢話,他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就拉起林火旺往外走去:
“走!別在這里待著了!”
“去哪?”林火旺問。
“當然是去首長了。首長此刻就在車間里等著你。”
廖公的語氣是既欣喜又嚴肅。
畢竟,他也沒想到,這個在國內工業(yè)部,完全不被看好的蛇口工業(yè)園區(qū)項目,最后竟然爆出了如此強大的生命力來。
要知道,年初策劃和推行蛇口工業(yè)園區(qū)的時候,廖公自己可沒有什么說話的分量,全靠老人家力排眾議,才得以投入這么多的資源才能建起來。
……
穿過這有些混亂的臨時指揮部小樓,兩人便直接去往整個工業(yè)區(qū)最核心,也是最繁忙的地方,“龍牌”電視機的總裝車間。
“轟隆隆……”
當車間的大門被推開的時候,在這南方的冬日里,一股更熱的空氣便迎面襲來,里面更是混著一股焊錫和塑料的刺鼻味道。
林火旺的視線,可以說是瞬間就被眼前的這番景象給占滿了。
這是一條對比國外,可以說是簡陋到了極點的流水線。
幾百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年輕女工們,全都密密麻麻地坐在了長條桌前,在這刺眼的白熾燈下,不停地重復著手上的動作,插線、焊接、擰螺絲……
她們的額頭上全都是汗,汗水都已經把她們的頭發(fā)和后背打濕了,但卻是沒有一個人停下來。
而在她們的旁邊,則是一個個穿著黃馬甲的品控員,他們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每一個流過傳送帶的各類零件。
然后便是在流水線的盡頭,一臺臺黃色的“皮卡丘電視機”被精準快速地組裝成型,最后插電測試。
“皮卡……皮卡……丘……”
這清脆可愛的開機聲,在這個嘈雜的車間里此起彼伏地響起,顯得是那么的特別。
一個個品控員正在飛快地測試,然后貼上了《神奇寶貝》的鐳射貼紙,再蓋上合格戳,最后合格品便會被旁邊的工人打包和裝箱。
而在大倉庫的門口,那些高鼻深目的外國經銷商代表都是匆匆趕到中國來的,一個個都是帶著任務,在焦急地揮著手里的訂單,用生硬的中文大喊:
“我的貨!先給我!我加錢!”
“排隊!都說了先來后到!”
……
是的!很難想象,
在七十年代末,中國的工廠,竟然會吸引這些外商連夜等在倉庫外“搶貨”。
“這!就是我們的全部產能了。”
廖公的聲音是既開心又無奈。
他指著那條流水線,對林火旺說:“我們現(xiàn)在是三班倒,人可以休息,但機器絕對不歇。就這樣,整個工業(yè)區(qū)的生產線,一天生產的各類電器數(shù)量也就能滿打滿算三萬臺左右?!?/p>
一天三萬臺各類家用電器。
這個數(shù)字,在1978年的中國,可以說已經是“奇跡”了。
但面對總共三十億美金的訂單,面對上千萬臺的缺口……
這簡直就是“產能地獄”,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龐大的訂單砸下來,而因為產能吃不到嘴么?
林火旺的目光,越過了這條熱鬧的流水線,看向了車間的一個角落。
在那里,站著幾個人。
為首的,是一位老人。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腳上是一雙布鞋,頭上竟然就這么戴著一頂本地工人常戴的那種竹編草帽。
他就是那樣靜靜地站著,和身邊的工人們站在了一起。
微微背著手,倒是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用那雙睿智的眼睛,看著眼前的這條生產線。
可以說,在這一刻,他不是什么偉大的首長或領導,而只是一個在晚上巡視自己家田地的樸實老農。
廖公也是帶著林火旺,穿過這悶熱的車間,一步步地走了過去。
周圍的干部和警衛(wèi)人員陡然發(fā)現(xiàn)林火旺這個生面孔,便想要上前,都被“老人家”身邊的秘書用眼神給制止了。
“首長。”
廖公走到了跟前,聲音壓得很低地說道:“林火旺同志,到了。”
老人家則是緩緩地轉過身來。
他的目光,輕輕地落在了林火旺的身上。
看得林火旺的心頭就是一熱,這種感覺是相當?shù)钠婷睢?/p>
林火旺無數(shù)次想過這樣的會面,但真的當這一刻到來時,林火旺還是忍不住渾身激動得有些顫抖了起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可以說是看透了百年風云,沉淀了無數(shù)的榮辱。
如今,又要承載了振興與復興的希望。
此刻,這雙眼睛里沒有威嚴,沒有考校,只有一種仿佛能穿透一切的欣賞與驕傲。
他沒有問林火旺的英國之行,沒有問他的高考怎么樣,甚至沒有問他為什么能在白銀之戰(zhàn)中斬獲這么豐。
老人家的目光,只是重新投向了那條簡陋的流水線上。
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些緩慢下線的電視機成品。
“林火旺同志?!?/p>
他的聲音并不高,親切而不乏威嚴,又帶著濃重的鄉(xiāng)音,說道:
“那些外商說,這種電視,加其他的電器,之前的二十億美金,現(xiàn)在還要加十億美金的單,后續(xù)還有……”
老人說到這里,話語稍微頓了頓。
他轉過頭,那雙平靜的眼睛,此刻是這么的完完全全地,無比專注地看著林火旺,聲音慢慢地變得有力地說道:
“可我們……”
“卻造不出來?!?/p>
“這就像,有座金山擺在了我們的面前,但我們卻連鋤頭都沒有,只能靠手去硬挖?。 ?/p>
……
整個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都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可以說,所有的噪音、熱浪、汗水……都在這無奈的“卻造不出來”五個字面前消失了。
老人家就這么看著林火旺,緩緩地問道:
“怎么辦?”
“林火旺同志,你說說,我們該怎么辦?”
老人家的聲音不是很高,甚至可以說因為連日來的操勞,變得有些沙啞了。
但這三個字,卻是像一座大山那般,一下就壓了過來。
廖公屏住了呼吸,他身后的王主任和一眾干部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聚焦到了林火旺這個全場最年輕的人身上。
因為連夜趕路,他的身上滿是風塵,腳上甚至還沾著一些東北的泥雪。
可他的眼神,在面對老人家這泰山壓頂般的提問時,卻是只有略微的激動罷了,絲毫沒有慌張的神色。
因為,這個問題,他已經在飛機上,思考了一路了。
“首長?!?/p>
林火旺深吸一口氣,整理好了思路后,迎著老人家的目光,非常堅定地說道:
“只靠蛇口一個工業(yè)區(qū),如果是一年二十億美金,我們還吃得下。但現(xiàn)在卻是兩個月,甚至一個月內就要交貨,我們是絕對辦不到的。這是現(xiàn)實,我們必須承認。”
“這……”
旁邊的王主任一聽,心都涼了半截,這不是廢話么?在場的人誰不知道這樣的現(xiàn)狀呢!
“但是……”
林火旺的話鋒卻是猛然一轉,“只靠蛇口這邊不行,如果……靠全國呢?我們把全國的力量都動員起來呢?”
“全國?”廖公一愣。
“沒錯!我們缺的不是工人,也不是工廠!我們有的是人和廠房!我們缺的,可以說,是把這些工人和工廠‘擰’成一股繩的辦法!”
“首長,我的辦法,只有八個字……”
“橫向聯(lián)合,全國代工!”
“什么?”
林火旺這話一說出來,廖公身后的幾名隨行干部當場就炸了鍋。
“胡鬧!”
一名老干部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小同志,你這是在開玩笑!你懂不懂工業(yè)生產?‘龍牌’電器是外商引進的技術,核心技術都在這里!
全國那么多廠子,技術標準五花八門,設備也都不一樣,怎么‘聯(lián)合’?這根本不現(xiàn)實!”
“就是!”
另一個干部也急了,“上海的‘紅燈’、南京的‘熊貓’,那都是我們的標桿企業(yè),是國家的臉面!
你讓他們來給這個動畫片的‘皮卡丘’電視做‘代工’?這……這在級別上就不合適吧!傳出去也不好聽?。 ?/p>
“最重要的是品控問題!”
一位老干部可以說是痛心疾首地鄭重道,“這可是總計三十億美金的出口訂單?。∫坏┵|量出了問題,在國際上出了丑,丟的不是你一個人的臉,是我們整個國家的臉!這個責任,誰負得起?你負得起嗎?!”
“我來負。就我來負!”
林火旺就這么果斷地答應了下來。
這淡淡的三個字,讓所有人的質疑聲都停了下來。
他環(huán)視四周,最后,重新看向了老人家。
“各位領導的擔心,我明白。但我們現(xiàn)在,可以說,已經沒有退路了?!?/p>
“蛇口,不能再是一個工廠了?!?/p>
“從現(xiàn)在開始,它必須立刻轉型為我們的總部!”
“總部?什么總部?你詳細說說看……”
老人家的眼中頓時來了興趣。
“對!”
林火旺伸出三根手指,他一路思考的想法和策略,在這一刻可以說變得更加的清晰了。
“這個總部,只干三件事!”
“第一,定標準!我們立刻組織技術員,把‘龍牌’電器的所有生產流程、技術參數(shù)、品控要求,全部整理成冊!
這就是我們唯一的‘龍牌標準’!誰想接我們的單子,誰想做代工,就必須百分之百按照這個標準來!差一點都不行!相應需要的生產線和設備,現(xiàn)在馬上下單訂購,從英國、德國、日本、意大利和美國等工業(yè)強國訂購……”
“第二,抓品控!我們蛇口最有經驗的工人,不再負責生產。
他們要全部轉為‘品控員’,派駐到全國的每一個代工廠去!
從零件采購到組裝,全程監(jiān)督!任何一個不達標的零件,都不準上生產線!誰的廠子出了問題,誰就立刻出局!”
“第三,管銷售、管核心!所有《神奇寶貝》的IP授權,比如外殼模具、皮卡丘貼紙,還有所有最核心的部件,比如那個‘皮卡丘’的開機聲效芯片,必須由蛇口總部統(tǒng)一提供!
所有海外訂單,也由總部統(tǒng)一接洽!代工廠只管埋頭生產,不準接觸外商,也不準私自生產!”
……
這石破天驚的“三板斧”,可以說把在場的所有老干部們全都給鎮(zhèn)住了!
定標準、抓品控、管核心……
這……這是一個全新的,他們從未聽過的模式!
但老人家卻聽懂了,這似乎和帶兵打戰(zhàn)……沒什么大的區(qū)別嘛!
“好。”
老人家緩緩點頭,“蛇口當‘腦袋’。那……‘身子’呢?誰來當這個身子?”
林火旺笑了。
他指向了北邊,那片廣袤的內陸。
“身子,就是我們那些正在‘吃不飽’的國營大廠!”
“上海無線電廠,他們的‘紅燈’收音機技術過硬,工人熟練,但現(xiàn)在是不是銷路不暢?讓他們來!他們可以代工我們的收音機和部分電視零件!”
“南京的‘熊貓’電子集團,他們的電視機生產線是國內最先進的之一!壓縮機技術據(jù)說也不錯,讓他們來!他們可以幫我們代工皮卡丘電視機和妙蛙種子冰箱!”
“還有首都的798,還有我們東北的老工業(yè)基地……他們有龐大的廠房,有數(shù)以十萬計的熟練工人!他們現(xiàn)在缺的,不是技術,不是能力,而是一個能讓他們‘開足馬力’的訂單!”
“我們給他們訂單!給他們模具!給他們標準!缺設備和生產線的,也全給他們配上……”
林火旺的聲音,在這一刻充滿了力量:
“他們,就是我們的身子,能爆發(fā)出最大限度生產力來!”
“這……”
那名老干部臉上有激動和驚喜,卻還有猶豫與擔心道:“可……可怎么調動他們的積極性?他們都是國營單位,各自為政,平時誰也不服誰,憑什么聽我們蛇口這個‘小地方’的調度?”
“就憑這個!”
林火旺伸出了兩根手指,說出了他在飛機上想到的那兩個“殺手锏”來!
“第一,計件工資!”
“所有參與‘龍牌’代工的工廠,必須打破‘大鍋飯’!工人干一個,拿一個的錢!干得多拿得多!超額完成,拿雙倍獎金!我要讓所有工人都為了賺錢拼命干!”
“第二……”
林火旺更是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
“外匯!留成!”
“轟!”
這兩個詞,可以說像是一道驚雷,在所有干部的耳邊都炸響了開來。
廖公的眼睛也是瞬間就瞪圓了。
這年頭,可還沒有外匯留成這么一說呢!
不管是國營大廠,還是一些企事業(yè)單位,只要是賺到的外匯,通通都要上交國家外匯管理局,進行統(tǒng)一的管理和調度使用的。
簡單的說就是,先交上來,你要用的話,再打申請報告,再給你批下去。
所以,這個時候,林火旺提出的外匯留成,可以說是相當?shù)捏@世駭俗了。
“外匯留成?”
“沒錯!”
林火旺擲地有聲地說道,“首長們也都說了,這是‘全國一盤棋’!我建議,凡是參與‘龍牌’代工的兄弟單位,每保質保量交付一萬臺產品,除了國家調撥的生產利潤外,廠里……額外留成5%銷售額的外匯額度!”
“嘶——!”
全場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5%銷售額的外匯留成!
在這個年代,外匯就是命根子!
就是進口先進設備、出國考察、甚至是干部福利的唯一指望。
別說5%了,就是1%,都足以讓那些老牌國營大廠的廠長們一個個都搶訂單搶破頭了啊!
而且林火旺給的實在是太大方了,不是銷售利潤的5%,而是銷售收入的5%?。?/p>
如果說這三十億美元的訂單,全都是給兄弟單位代工的話,豈不是要給出去一點五個億美元的外匯留成了?
“這個辦法……”
廖公也是從震驚到激動,握緊了拳頭點頭道,“我覺得可行!絕對可行!有了外匯,那些廠長們都不用我們去做思想工作,更加不用苦口婆心的動員,肯定一個個上趕著來搶著干!”
“這不是‘全國一盤棋’……”林火旺看著老人家,然后緩緩地說出了他最終的設想:
“首長,這是‘全國一個廠’!”
“我們要用全中國所有閑置的工業(yè)產能,擰成一個拳頭!用這個‘拳頭’,去吃完這三十億美金的訂單!”
“我們要讓全世界看看,我們中國,一旦動員起來,到底有多么可怕的生產力!”
……
“全國一個廠”。
這五個字,在這悶熱的車間里,來回激蕩著。
所有人都被林火旺這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設想給徹底地震懾住了。
他們看著這個年輕人,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就算是國家部門,也要分成好幾個工業(yè)部來進行管理,即便如此,這些個工業(yè)部也經常因為各種任務安排,各種資源分配而打出狗腦子來。
結果林火旺這個年輕人,就敢夸下??趤恚恪叭珖粋€廠”,他一個人就比幾個工業(yè)部的領導們加起來都厲害???
老人家卻是一直微微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聽著,那雙睿智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些光芒在閃動著。
他看著林火旺,又回頭看了看那條依舊在艱難爬坡的流水線。
許久。
老人家忽然釋然地笑了。
然后,他猛地一拍旁邊那滾燙的機器外殼!
“啪!”
就是這樣一聲脆響!
“好!”
老人家只說吐出了這一個字,但卻如同洪鐘大呂般在所有人的耳邊響了起來。
他轉過身來,那雖然瘦小的身軀,卻在這一刻顯得是那么的偉岸!
“好一個全國一個廠……好!”
老人家的目光掃過旁邊的廖公,然后又掃過那幾名已經目瞪口呆的部委干部,最后,他指向了林火旺。
“大家剛剛都聽清楚了么?就按林火旺同志說的辦!”
“廖公!”
“到!”廖公猛地一下立正。
“你!”老人家指著廖公,“你給他當好‘后勤’!他要什么,你就給什么!”
然后,他又指向林火旺,很是鄭重地說道:
“他要哪家廠,你就去協(xié)調哪家廠!”
“他要哪個部,你就去聯(lián)系哪個部!”
“他說怎么樣弄,就怎么樣弄?要是有刺頭不聽話,你讓他來找我。”
“告訴他們!”
老人家不容置疑的喝道:
“這是‘全國一盤棋’!關乎我們國家的工業(yè)體系發(fā)展,誰敢在這個時候掉鏈子,誰就是國家的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