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燭影一晃。
許靖央問:“王爺還要同我成婚?”
蕭賀夜鼻息微沉:“你不愿了?”
許靖央搖頭:“一諾千金,我既答應(yīng)與王爺合謀,就不會食言,何況王爺這些天多次暗中相助,我并非不知感恩?!?/p>
“只是,我已經(jīng)與長公主和太子徹底翻臉,他們不會愿意看到您娶我?!?/p>
蕭賀夜嗤笑一聲。
“旁人的意見,本王從來不在乎?!?/p>
“太子是您親哥哥。”
提到太子,蕭賀夜的臉色沒有變,眼神卻更加淡漠了些許。
“是也沒用,本王自己的婚事,輪不到任何人置喙?!?/p>
聽他這么說,許靖央感覺到了些許微妙的情感。
莫非,太子和寧王這一對親兄弟,關(guān)系并不好?
想想倒也能理解,帝王家中,父子親情中夾雜著太多權(quán)謀斗爭,何況親兄弟。
許靖央鳳眸沉吟。
蕭賀夜挑眉:“還有顧慮?說出來?!?/p>
“聽說王爺曾有一名心愛的女子,她生下世子便撒手人寰?!?/p>
許靖央剛說完這句,蕭賀夜眸色微動,他聲音很輕:“已故之人,她的存在不會影響你的王妃地位?!?/p>
“我只是擔(dān)心世子無法接受,王爺同他商量過嗎?”
“安棠漸漸長大,他該懂事了,故而有些時候,本王不愿意跟他多費(fèi)口舌,他得學(xué)會自己揣度。”
許靖央心中納罕。
蕭賀夜對親生骨肉的語氣,怎么有些苛刻?
見許靖央再無疑問,蕭賀夜便道:“過完年節(jié),本王會請旨賜婚?!?/p>
他說著,抽出一張疊起來的折子遞過來。
“府官列的聘禮,你看看還有什么想要添的?”
那紙厚厚的,一頁接一頁折在一起,許靖央?yún)s說:“王爺看著安排就好?!?/p>
總歸不管他給多少聘禮,許靖央都會原封不動還回去的,合謀而婚,三年之期,誰都別占誰便宜。
仍然愿意嫁給寧王,是因?yàn)樵S靖央覺得,當(dāng)今皇上注重禮法,更防備著她。
說不定哪天就給她賜婚了,與其如此,她不如繼續(xù)跟著她選擇的明主。
畢竟她要做一世的將軍,而皇上還有幾年好活?皇位注定是蕭賀夜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她早早選擇站隊(duì)沒有錯。
婚事的事情商定完畢,蕭賀夜主動問:“女兵的事選得怎么樣了?”
他知道她不喝酒,就倒了杯茶遞過來。
許靖央雙手接過茶盞,兩人指尖相碰,彼此皆面無變色,而是默契地收回各自的手。
“皇上雖不曾規(guī)定,我找的五位女子必須會武有身手,但,太不合格也容易被人詬病,故而我打算先好好挑選一番,女子會武的不少,只是大多數(shù)不出名?!?/p>
她提起一個人:“王爺可聽說過‘冶鐵娘子’百里夫人?”
蕭賀夜略微沉吟。
“那個與丈夫冶鐵而出名的女人?”
“不錯,我準(zhǔn)備尋機(jī)去拜訪她?!痹S靖央唇角有些淡淡的笑容。
能讓蕭賀夜這樣的人物都聽說過她的名字,這位百里夫人果然不是尋常人。
百里夫人跟丈夫出身貧苦,然而兩人冶煉技術(shù)十分出名。
他們鍛造的武器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寒光凜冽如秋水,凡所鑄刀劍,被權(quán)貴爭相購買。
可惜,多年前一位紈绔因買不到劍心生怨恨,故意去找麻煩,甚至當(dāng)街撕扯百里夫人的衣服。
百里夫人被逼到極致,正要還手,卻被她丈夫緊緊抱住,其丈夫懼怕得罪權(quán)貴日后不得安寧。
沒想到那紈绔竟用鋪?zhàn)永?,懸掛的長劍刺死了他,事后百里夫人曾想去官府尋求做主,沒想到紈绔家中直接扔出二百兩,買了她丈夫的命,便再無下文。
從那以后百里夫人成為了寡婦,隱居深山,據(jù)說再也不冶劍了。
蕭賀夜沉眸看她:“她隱居過后,也有不少人慕名去找她,都被她發(fā)瘋似的趕了出來,此人已經(jīng)徹底痛恨權(quán)貴,憑著一條不怕死的命,你去了討不到好果子吃?!?/p>
許靖央?yún)s不這么想。
“王爺,這些去找她的人,一定都沒有替她解了她心中的仇恨,我卻敢?!?/p>
蕭賀夜品茶的動作一頓:“當(dāng)年殺她丈夫的人,是廣平侯的長子,如今也在朝為官了,你要對他下手?”
許靖央微微昂起下頜,聲音平靜冷靜,似乎已有決策。
“皇上既賜我郡主之尊,豈能徒有虛名?邊關(guān)十年,我披肝瀝膽為國盡忠,如今,也該輪到我嘗嘗這權(quán)柄在握的滋味了,既然能予取予求,何樂而不為?”
皇上敢給她權(quán)利,她就敢用。
蕭賀夜望著她,竟一時忘了飲茶。
片刻喉,低沉的笑聲自他喉中溢出。
“好,你盡管去做,做得不好,本王再來給你兜底?!?/p>
“如此小事,還用不著王爺出面?!?/p>
許靖央也是象征性地跟他說一聲,讓他有點(diǎn)參與感。
不然到時候又來說她不肯依靠他辦事。
她也想過,兩人一船,她如果什么都獨(dú)斷專行,沒有一個明主會喜歡這樣的下屬。
果然,她說了以后,蕭賀夜笑得倒很是賞心悅目。
夜色已深,許靖央準(zhǔn)備走了,她將帶來的兩盒糕點(diǎn)留下,并指著左邊的說:“這是給王爺?shù)?,另外一盒請代我轉(zhuǎn)交給世子?!?/p>
叫白鶴送走許靖央,蕭賀夜把兩盒糕點(diǎn)都打開嘗了嘗。
令他驚訝的是,許靖央單獨(dú)說要給他的這一盒糕點(diǎn),合乎他的口味,并不甜膩,蕭安棠的那份就顯得甜多了。
蕭賀夜眸色暗了暗,若有所思。
次日天色不亮,蕭安棠就醒了,在院子里打完拳,一張小臉像紅蘋果似的,紅撲撲的。
仆從將早膳端了上來,身后竟跟著蕭賀夜。
蕭安棠擦汗的手頓住:“父王?”
他露出欣喜的神色,轉(zhuǎn)而想起蕭賀夜的規(guī)矩,立刻老老實(shí)實(shí)站好。
“父王,您今早怎么有空來看我?”
“今日朝中無事,陪你用完早膳,再去處理公務(wù)。”蕭賀夜說罷,在偏廳圓桌前坐下。
蕭安棠雀躍,跑步去洗手,又跑著回來,乖乖地坐在蕭賀夜對面。
桌上擺著豐富的早膳,其中有一道糕點(diǎn),蕭安棠看見,眼中亮起光芒。
“這不是師父做的糕點(diǎn)嗎?師父她來過?”小家伙站起身,伸長脖子朝門外看。
蕭賀夜語氣淡淡:“她托人送來給你,這糕點(diǎn)是誰家的?你這么喜歡,本王派人去常備。”
蕭安棠小手抓住糕點(diǎn),放進(jìn)嘴里,囫圇吃完以后,幸福地瞇起眼睛。
他含糊說:“外面買不到,是師父自己做的。”
“哦?”蕭賀夜放下玉箸,“你怎么知道,她說的?”
蕭安棠捧著肉糜粥,點(diǎn)點(diǎn)頭:“之前看到師父給武院的郭老師父帶,我找她要的,從那以后,她經(jīng)常給我?guī)?,我問過她,她說是自家做的。”
蕭賀夜垂眸,唇角微不可察地?fù)P了揚(yáng)。
“她倒是有心了。”
陪蕭安棠用完膳,蕭賀夜乘轎進(jìn)宮。
前段時間皇帝因?yàn)樽餇顣氖?,血洗朝堂,朝中不少官職亟需人手?/p>
這個時候各方勢力都在安插自己的心腹,蕭賀夜被皇帝任命暫時監(jiān)管吏部,他自然要盯著。
下了轎子,蕭賀夜正要去勤政殿,卻見太子儀仗從對面過來。
“二弟,借一步說話。”太子從轎內(nèi)下來,衣著仍舊溫潤無瑕,臉色卻有些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