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禮結(jié)束,喧囂褪去。
貴賓們陸續(xù)離場,七輛極奢華的黑色轎車,在夜色中緩緩駛出皇家學院。
陸冽坐在其中一輛賓利的后座,車內(nèi)光線昏暗,他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跳動。
【念念,能見你一面嗎?】
信息發(fā)送成功。
他盯著屏幕,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沒有回復。
他蹙了蹙眉,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
嘟…嘟…嘟…
電話響了很久,直到自動掛斷,也無人接聽。
陸冽煩躁地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點燃,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滅。
車窗降下,他吐出一口煙圈,煙霧被晚風吹散。
就在這時,另一輛同款轎車從他旁邊悄無聲息地滑過。
車窗的膜顏色很深,看不清里面的人。
那輛車沒有絲毫停留,匯入車流,上了高速,徑直朝著機場的方向飛馳。
車后座,一個女人安靜地坐著。
她戴著口罩,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禮服,遮住了所有情緒。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
醫(yī)院。
消毒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里。
病床上的女人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旁邊,一個男人正趴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似乎是睡著了。
她動了動手指,傅北宸幾乎是瞬間就驚醒了。
他猛地抬起頭,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眸。
“念念,你醒了。”
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充滿了關(guān)切。
“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老公,頭疼?!?/p>
女子的聲音又軟又糯,透著一股子脆弱。
“我怎么了?”
傅北宸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體溫正常。
“你突然暈倒了,醫(yī)生給你做了檢查,沒有大礙,別擔心?!?/p>
她伸出雙臂,眼眶紅紅的,一副楚楚可憐的小模樣。
“老公,我好害怕,我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p>
“別擔心,老公在呢?!?/p>
傅北宸心疼壞了,他側(cè)身躺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將她輕輕抱入臂彎。
他寬厚溫熱的手掌,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
“老公,一直陪著你?!?/p>
他的目光落在她右耳小巧的耳垂上,那里空蕩蕩的。
突然,他瞳孔驟然一縮,整個人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彈了起來。
這個動作幅度太大,嚇得他自己都全身發(fā)毛。
“老公,怎么了?”
懷里的女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反常嚇了一跳,驚恐地看著他。
傅北宸沒有回答。
他死死盯著她,目光銳利如刀,從頭到腳,一寸一寸地掃視著她。
然后,他一把抓起了她的左手,手腕內(nèi)側(cè),三條淡色的傷痕清晰可見,這個傷痕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他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你還記得,是什么人襲擊了你嗎?”他努力壓著情緒,盡量讓聲音恢復平靜。
“沒……沒看到?!彼恢皇謸嶂竽X,輕輕搖了搖頭,“就是覺得頭好痛?!?/p>
傅北宸松開她的手,站起身。
“你先休息,我回去給你拿點衣物?!?/p>
“老公,別走!”
她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大手,嗓音里全是依賴和撒嬌。
“人家害怕?!?/p>
傅北宸垂眸,看著這張與念念完美無暇一模一樣的臉,心底的情緒翻江倒海。
他強行壓下所有波瀾,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腦袋,動作卻帶著一絲僵硬。
“乖,保鏢在外面守著,沒人敢傷害你?!?/p>
“老公回家給你拿點換洗衣服,很快就回來?!?/p>
說完,不顧她的拉扯,將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扶著她重新躺下。
她定定地看著他,眼神里帶著委屈,慢慢合上了眼睛。
傅北宸走出病房,輕輕帶上門。
門外,兩名黑衣保鏢站得筆直。
“看好這里,太太有任何事情,及時向我匯報。”他的聲音冷冽,不帶一絲溫度。
“是!”兩名保鏢齊聲應(yīng)道。
傅北宸下到醫(yī)院樓下,凜冽的夜風讓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第一時間給陸青林打去了電話,電話接通的瞬間,他開口,聲音都是顫的。
“青林,念念被人換走了?!?/p>
每一個字,都讓他驚得頭皮發(fā)麻。
“換走?”電話那頭傳來陸青林不敢置信的聲音。
“他們弄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念念放在我身邊!”傅北宸的聲音里是滔天的怒火和恐懼,“你馬上聯(lián)系官方的人,給我封鎖所有的離岸通道!機場、港口,一個都不能放過!”
“好,我馬上去辦!”
掛了電話,他又飛快地撥出另一個號碼。
“馬上追查今晚所有出入皇家學院的車輛,特別是當晚前往機場與港口的,重點留意有年輕女子同行的車輛,我要知道所有信息,全部!”
電話掛斷。
傅北宸站在深夜的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與行人,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念念。
他的念念去哪了?
她現(xiàn)在安不安全?
她現(xiàn)在是不是很害怕?
此時的顧星念就躺在一輛專屬的包機上,正飛往S國的方向。
機艙內(nèi)安靜得落針可聞。
顧星念就躺在豪華的座椅上,恬靜地睡著,像一個不知世事的公主。
她身上蓋著一條柔軟的羊絨毯,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小片陰影。
一個英俊的男人坐在她身邊,目光沉沉,一寸寸描摹著她那張絕美的臉。
原來……這才是正主。
這張臉,和冰瑩真是一模一樣。
男人的思緒被拉回了半年前。
他第一次在屏幕數(shù)據(jù)中,看到了這張臉。
只那一眼,就徹底淪陷。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心動,像是荒蕪的生命里,突然照進了一束烈日。
那個女孩的名字,還是他取的,叫做冰瑩。
他見過她天真無邪地蹲在花園里,被一只小貓逗得咯咯直笑,眼眸里全是干凈純粹的快樂。
那是他最喜歡的模樣。
直至那晚。
沉爺面無表情地將她扛進了房間,然后,里面就響起了她凄厲的哭喊與尖叫。
他守在門外,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血肉模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爆,碎得徹底。
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后來,她的眼神不再明凈,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替代品。
……
夜色很濃,傅北宸猛地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去皇家學院,快!”
半夜一點,他重新回到了那個洗手間。
他細細地查看著周圍的一切,門窗完好,沒有任何被撬動的痕跡。
洗手間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根本不可能有藏身的地方。
突然,他的視線停在了那面巨大的儀容鏡上。
這鏡子,有點奇怪。
他伸手用力掰了一下鏡框,紋絲不動。
他眼神一狠,抄起洗手臺上的大理石花瓶,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了過去!
“哐當!”
鏡子應(yīng)聲碎裂,玻璃碴掉了一地,鏡子后面,果然是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傅北宸立刻打開手機的電筒,光束照了進去。
角落里,一顆閃亮的東西反射著光。
他伸手進去,將那東西撿了起來。
心頭一震。
這正是念念晚上戴的那對鉆石耳釘中的一只。
所以,當時,她就是被藏在了這里!
他們上演了一出偷龍轉(zhuǎn)鳳的好戲!
而自己,卻一時不察,親手將一個假的顧星念抱走了!
“啊——!”
他發(fā)出一聲壓抑的低吼,緊緊地將那枚耳釘攥在掌心,尖銳的針腳刺入皮肉。
手背上青筋凸顯,眼眶紅得嚇人。
他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手機上,他召集了所有的影子隊員。
今晚,注定無眠。
……
清晨,手機的震動尖銳刺耳。
傅北宸猛地睜開眼,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早上,他靠在沙發(fā)上,勉強瞇了一會,雙眼熬得猩紅,布滿了血絲。
伸手,劃開接聽鍵。
是陸青林。
“昨夜排查,暫時沒發(fā)現(xiàn)嫂子出境的消息。”
陸青林的聲音冷靜,卻透著一股壓不住的凝重。
“但是有一輛專機,沒攔住?!?/p>
“我看了機場的監(jiān)控,他們十個保鏢護住一個女孩子來的,后來也是帶了一個女孩子走了?!?/p>
“飛往的方向是S國的青城?!?/p>
“我會親自帶人去追查,別太擔心。”
“好?!币粋€字,耗盡了傅北宸所有的力氣。
掛上電話,他整個人都快頹了。
他又把她弄丟了。
這一次,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走到窗邊,點了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可他腦子里清晰的,全都是她的身影,她的笑。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收緊,再收緊,難受到快要窒息。
昨天,影子已經(jīng)把進入學院的十五輛陌生車輛查了個底朝天。
最終鎖定了三輛。
這三輛車,在事發(fā)后半小時,全都直奔機場。
應(yīng)該有其中的一伙,上了陸青林說的那架專機,飛走了。
傅北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掐滅了煙,再一次,細細地分析整件事。
對方費這么大勁,搞出一個贗品來替換念念。
目的,就是為了能長期把她留在身邊。
只要這個贗品不露餡,那么,念念暫時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醫(yī)院里那個女人,絕對不能拆穿。
他還得靠她,來傳遞假消息,穩(wěn)住背后的人。
他很清楚,那個女人的身邊,一定有無數(shù)雙監(jiān)視的眼睛。
想到這里,他走進浴室,用冷水沖了個澡,換上一套干凈的衣服,開車直奔醫(yī)院。
推開病房的門。
那個女人正坐在床上吃著早餐。
桌上擺著幾樣精美的廣式點心,還有一碗滾燙的肉粥。
她抬起頭,看見傅北宸,臉上立刻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
“老公,你來了,怎么這么晚?”
傅北宸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念念可不隨便把“老公”掛在嘴邊,她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他“傅北宸”。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個看起來還算溫柔的笑容。
“對不起,昨天有點事耽擱了。”
他走過去,將手里的一個紙袋放到床頭柜上。
“你大姨媽不是快要來了嗎?我給你買了這個,你喜歡的品牌?!?/p>
冰瑩看著袋子里的東西,明顯愣了一下。
但她反應(yīng)很快,立刻又笑了起來,眼眸彎彎。
“謝謝老公,你真是太貼心了?!?/p>
“你吃早點了嗎,一起吃點?”
她仰著臉問他,一副天真甜美的模樣。
可這副樣子,卻像一把刀子,狠狠扎進傅北宸的心口。
他想他的念念了。
他努力維持著臉上的表情,聲音壓得極低,極溫柔。
“你吃,我給你辦出院手續(xù)?!?/p>
“一會我們回家。”
“嗯?!彼郧傻攸c頭。
傅北宸轉(zhuǎn)身出了病房,直接去了醫(yī)生辦公室。
他要來了她的血檢報告,一頁一頁,看得極其認真。
血型跟念念一模一樣,各項數(shù)值也一切正常。
但是,傅北宸不用驗DNA都知道,她們的基因,絕對不同。
因為,她就是個贗品。
最終,傅北宸辦完手續(xù),將她帶回了一幢獨幢的別墅。
而不是他和念念的公寓。
那個地方,到處都是念念的影子,每一寸空氣都屬于她。
他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東西,污了它。
S國,青城。
顧星念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全白的房間,全白的墻壁,除了身下這張床,什么都沒有。
她拍了拍昏沉的腦袋,記憶碎片般涌了上來。
她被綁架了!
下一秒,顧星念猛地從床上彈起來,沖到那扇厚重的鐵門前,用力拍打。
“開門,有沒有人?”
“開門,我要見這里的負責人?!?/p>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密碼鎖“滴滴”的輕響。
門開了。
一張英俊卻完全陌生的臉龐出現(xiàn)在她面前。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軍黑色的襯衫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結(jié)實的胸膛,下面是一條簡單的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軍靴。
他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
“顧小姐,先吃點東西吧?!蹦腥碎_口,聲音也冷得掉渣。
他身后,一個女傭端著餐盤走了進來,上面是擺盤精致的早點。
顧星念冷冷地盯著他,“你們就是這么對待貴客的?”
冰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沒什么溫度的笑。
這個女人,有點意思。都到這地步了,居然一點都不怕。
“顧小姐,我勸你認清現(xiàn)實。你現(xiàn)在,只是個階下囚。”
顧星念聽完,看著他,忽然就笑了。
“是不是囚,你說了不算。”
“我要見你們這兒的負責人。”
她從不懷疑自己的價值。
這伙人費盡心思,搞出一個冒牌貨來替代她,絕不是為了要她的命。
他們只是想偷天換日。
只是……傅北宸會不會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是假的?
想到這里,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冰狼被她那副鎮(zhèn)定自若的氣場震了一下,再度開口的語氣更冷了,
“吃完東西,好好呆著,先生會召見你的?!?/p>
顧星念肚子是有點餓,但她不敢亂吃這里的東西。
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給我換個房間。”
“我要舒適的生活環(huán)境,不然,我可能會心情不好?!?/p>
她頓了頓,眼神里帶著幾分挑釁,“我心情不好,恐怕將來就沒辦法,為你們先生好好工作了?!?/p>
這個女人,簡直囂張得沒邊了!
冰狼的眼神倏地瞇起,透出危險。
他上前一步,抬手就想掐住她的下巴,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道誰才是老大。
不料,他的手還沒碰到顧星念的皮膚,手腕就被一只纖細卻有力的小手死死捏住。
緊接著,顧星念一個反手擒拿,用了一個干脆利落的自護招式,差點把他的手捏斷。
冰狼眼神一凜,沒想到她還有這本事,不得已出手反制。
他不敢用盡全力,怕傷到這個金貴的她,只是發(fā)力將她推開。
“有兩下子?!彼统恋卣f。
“跟我走。”冰狼突然轉(zhuǎn)身,邁步走了出去。
顧星念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了上去。
一出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心中大驚。
她像是走在一個巨大的太空艙里。
一條望不到頭的長廊,兩側(cè)排列著密密麻麻的小房間,粗略一數(shù),至少有兩百個。
每個房間的門上,都裝著和她那個房間一樣的密碼鎖,標上了號碼。
所以,他們這里關(guān)了很多人?
還是說,這里有很多……試驗品?
他們到底在試驗什么?
兩人沉默地走了足足十分鐘,才走出這條壓抑的長廊。
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充滿科技感的藍色光潔空間。
正對面,是大約十個大型實驗間,全透明的櫥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穿著白色大褂的科研人員正在儀器前認真地工作。
沒多久,顧星念被帶進了一間干凈又豪華的大辦公室。
辦公室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窗前,站著一個男人。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大衣,背影挺拔如松。
窗外是浩瀚無垠的大海,藍得深邃,一望無際。
顧星念心里有了判斷,這里應(yīng)該是一座與世隔絕的海島。
冰狼恭敬地開口,“先生,顧小姐到了?!?/p>
那個男人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的臉上,戴著一個遮住了半張臉的金色面具。
“顧小姐,歡迎你的到來?!?/p>
男人的聲音經(jīng)過了變聲器的處理,變得粗獷而低沉,像是野獸的嘶吼。
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調(diào)。別人或許聞不出來,但顧星念做過芳香療法,對氣味極其敏感。
這種香味……她曾經(jīng)聞到過。
而且,是在極近的距離下。
“顧小姐,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實驗基地?!?/p>
“只要你愿意留下來,我愿意與你分享,這天下無盡的財富。”男人再度開口,語氣里帶著蠱惑。
顧星念卻突然語出驚人。
“都是老朋友了,何必戴著面具,用這種聲音說話?顯得多沒誠意。”
男人戴著面具的臉看不出表情,但那挺拔的身形卻明顯僵了一下。
他心頭巨震。
她怎么可能一眼就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