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念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回去吧。”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
“念念!”
傅北宸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再陪我待一會兒。”
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懇求。
顧星念甩開他的手,聲音冷得像這山頂?shù)娘L(fēng)。
“可這,不是我想要的風(fēng)景?!?/p>
她決絕的背影刺痛了他的眼。
下一秒,他長臂一伸,直接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路不好走,我抱你,別一會兒崴了腳?!?/p>
他霸道地給出了一個不容置喙的理由,抱著她,邁著沉穩(wěn)的大步往回走。
顧星念掙扎了兩下,無濟(jì)于補(bǔ)。
山路有些顛簸,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以穩(wěn)住自己。
鼻尖縈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清洌而干凈。
她將頭埋得很低,埋在他的胸膛前,眼眶控制不住地紅了。
傅北宸能感覺到懷里的人在輕微地顫抖,知道她在難受。
也許是為了那個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
他心疼,他心虛,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去安慰她。
他不知道,一顆心若是死了,又豈是一片云海,一朵閑花,就能讓它重新活過來的。
……
顧星念回到家,覺得累,就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午覺。
她慢慢翻了個身,變成側(cè)躺的姿勢,手也自然而然地覆上了那個微微凸起的地方。
溫?zé)岬恼菩馁N著肚皮,那里很安靜。
里面有一個小生命,正在頑強(qiáng)地生長。
這是她的寶寶。
是她拼了命,從刀山火海里搶回來的寶寶。
她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他。
下午,陽光正好,暖烘烘的。
盛薇薇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地吃著下午茶。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餓得特別快。
大概是肚子里這兩個小家伙吸收能力太強(qiáng)了吧。
突然,楊管家走了進(jìn)來,步子很穩(wěn)。
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年輕男人,看著很精神,但臉上帶著點拘謹(jǐn)。
兩人手上提滿了大包小包的禮品,晃得人眼花。
“大小姐?!?/p>
楊管家恭敬地開口。
“這兩位是白少爺派來的,給家里送些過年禮品?!?/p>
他頓了頓,補(bǔ)充道。
“白大少跟星念小姐明天就要回帝都了?!?/p>
盛薇薇端起手邊的牛奶杯,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嗯,收起來吧。”
她點了點頭。
白御這男人,還挺有心的。
她的視線隨意地掃過那兩個男人,突然,目光定住了。
其中一個,怎么那么眼熟?
她蹙了蹙眉。
這不是……拳館那個服務(wù)生嗎?
那個男人顯然也認(rèn)出了她,視線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微張,整個人都嚇傻了。
“怎么是你?”
盛薇薇直接問了出來。
“你跟白御認(rèn)識?”
男人回過神,立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盛小姐,您說笑了?!?/p>
他趕緊擺手,話說得又快又急。
“白大少……他可是我們?nèi)^的大老板啊?!?/p>
“今天拳館不是放年假嘛,員工都發(fā)了新年禮物,所以,白大少就順便讓我倆把府上的禮品送過來?!?/p>
盛薇薇腦子里“嗡”的一下。
白御是拳館老板?那他……他也認(rèn)識十七號?
這個念頭讓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認(rèn)識十七號?”
那個男人看著她的臉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脫口而出。
“十七號他就是……”話剛出口,他猛地收聲,臉色瞬間慘白。
靠。
闖大禍了。
“盛小姐,我……我那兒還有急事,我先走了!”
他語無倫次,轉(zhuǎn)身就溜了。
盛薇薇根本沒聽他后面說了什么。
她把手里的牛奶杯重重地放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發(fā)出“叩”的悶響。
她轉(zhuǎn)身,徑直朝著后花園的小門走去。
一個念頭在她心里瘋狂滋長,清晰無比。
白御是拳館的老板,那他肯定認(rèn)識戰(zhàn)梟。
他會不會知道更多關(guān)于戰(zhàn)梟的事情。
盛薇薇一會就跑到了白御的別墅,站在那扇現(xiàn)代感十足的大門前,抬手,按了按門鈴。
沒人應(yīng)。
她拿出手機(jī),通訊錄里找到那個只存了名字沒撥過的號碼。
這是她第一次,打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
久到她以為不會有人接的時候,那頭通了。
卻不是他的聲音。
“你好,白總正在開總結(jié)會議,請問您是哪位?”
一把又軟又嬌的女聲,每個字都透著職業(yè)的甜膩。
白總。
女人?
盛薇薇的臉?biāo)查g沉了下來,握著手機(jī)的指節(jié)泛白。
她對著話筒,語氣冷得像冰碴子。
“告訴他,他家孩子尿床了,趕緊回家。”
那頭明顯頓了兩秒,估計是在消化這句信息量爆炸的話。
然后,還是那把職業(yè)的聲音,“好的,我會轉(zhuǎn)告給白總?!?/p>
“嘟——嘟——”
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
大概兩個小時后,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盛家大宅門口。
白御來了。
盛薇薇從客廳走出來,雙手抱在胸前,斜倚著門框,眼神意味深長地在他身上打轉(zhuǎn)。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寬肩窄腰,兩條長腿筆直,走動間,西褲包裹下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xiàn)。
“白總,今天可真忙。”
她的話里帶刺。
他卻笑了,徑直朝她走過來,身上還帶著外面微涼的空氣。
“聽說我孩子尿了?!?/p>
他站定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著淡淡的木質(zhì)香。
“我特意查了一下,胎兒在母體里是會排尿的,然后再喝回去,形成循環(huán),很正常,不用擔(dān)心。”
盛薇薇被他噎了一下,但她沒空跟他討論尿不尿的問題。
她站直身子,抬眼看他,直接開門見山。
“你是不可思議拳館的老板?”
他臉上的笑意滯了片刻。
隨即又恢復(fù)了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平靜地開口。
“之前一個朋友經(jīng)營不下去了,我就順手接了過來?!?/p>
他微微偏頭,看著她,“怎么,什么時候?qū)θ^感興趣了。”
盛薇薇心頭重重一跳。
“你認(rèn)識十七號拳手?”她的聲音有些發(fā)緊,“他的名字,叫戰(zhàn)梟?!?/p>
白御笑了。
“十七號啊,認(rèn)識,拳打得確實不錯?!?/p>
他慢悠悠地說著,每一個字都砸在盛薇薇的心上。
“不過他已經(jīng)消失三個多月了?!?/p>
“而且,他不叫戰(zhàn)梟,他的真名叫高大強(qiáng)?!?/p>
盛薇薇徹底愣住。
什么鬼?
高大強(qiáng)?
這名字土得也太有沖擊力了。
“不可能!”她立刻反駁,“我在馬都里見到的就是十七號,他就叫戰(zhàn)梟!”
但她現(xiàn)在沒空糾結(jié)名字的問題。
“你能打開他的儲物柜嗎?”
白御的眉峰動了動,顯出些為難。
“擅自打開別人的柜子,不太好吧?!?/p>
“你是老板,你怕什么!帶我去!”盛薇薇的語氣不容置喙,心情莫名地興奮起來。
她要把屬于他的東西,他的遺物,全部拿回來。
白御看著她眼中的光,沒再說什么。
他只得硬著頭皮,發(fā)動車子,親自送她去拳館。
拳館里,混合著汗水與荷爾蒙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們站在17號儲物柜前。
服務(wù)生恭敬地送來了備用鑰匙。
就在盛薇薇伸手要接的時候,白御先一步拿過鑰匙,高大的身軀擋在了柜門前。
他按住冰冷的鐵皮柜門,低頭看著她,神情嚴(yán)肅。
“我不管你跟他是什么關(guān)系?!?/p>
“但是,你只能看,不能動?!?/p>
“那是別人的私隱?!?/p>
“行,打開吧?!笔⑥鞭秉c頭,心跳快得有些失控,激動得手心都冒了汗。
“咔噠?!辨i開了。
柜門被緩緩拉開。
眼前的一幕,讓盛薇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柜門內(nèi)側(cè),花花綠綠地貼滿了各種美女的艷照,姿勢露骨,極具挑逗。
柜子里,亂七八糟地擺著幾個空煙盒,旁邊,赫然是一盒打開過的杜蕾斯。
白御站在一旁,適時地?fù)u了搖頭,語氣里帶著評判。
“這十七號,一看就是個不正經(jīng)的人?!?/p>
他皺著眉,看向面色慘白的盛薇薇。
“你怎么會跟這種人認(rèn)識?”
這是白御,將自己黑得最慘的一次。
他沒有辦法,不讓她徹底斷了對戰(zhàn)梟的念想,她就永遠(yuǎn)走不進(jìn)自己的世界。
盛薇薇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她搖著頭,腳步虛浮地退后一步,嘴里喃喃自語。
“不……這不是他的……”
“這不是真實的他……”
白御又拱了一把火,指了指那個刺眼的盒子。
“你看,那盒套套是開過的?!?/p>
他的聲音冷靜又殘忍。
“一看就是跟哪個美女快活去了,搞不好是私奔了,難怪這幾個月音訊全無?!?/p>
“不可能……”盛薇薇還在搖頭,不可置信。
“這不是他?!?/p>
她猛地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腦子里空白一片。
她的戰(zhàn)梟……她的戰(zhàn)梟絕不是這樣的人。
剛跑出拳館的大門,眼淚就控制不住地決堤。
她扶著冰冷的門框,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干了,順著墻壁滑坐下去。
這不是她的戰(zhàn)梟。
他不是這樣的。
一只大手,帶著溫?zé)岬捏w溫,輕輕摟上了她顫抖的肩膀。
白御蹲下身,聲音低沉而溫柔。
“忘了他吧。”
“來到我身邊,往后,讓我照顧你和孩子?!?/p>
盛薇薇猛地推開他。
她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那雙漂亮的眸子此刻淬滿了悲傷。
“誰也代替不了他!”
白御的心,又一次被堵得死死的。
這丫頭,怎么就這么執(zhí)著。
真不好搞!
......
次日,白御陪同顧星念一同飛回了帝都。
飛機(jī)落地時,帝都正飄著細(xì)雪。
離除夕只剩三天了。
這是她第一次回白家過年。
莊琳月表現(xiàn)得比誰都緊張,出發(fā)前電話里就念叨個沒完,怕她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她還專門請了營養(yǎng)師守在家里,準(zhǔn)備給女兒好好調(diào)理身子。
莊琳月一想到女兒最痛的時刻,自己竟然不在身邊,她就心疼得厲害。
顧星念與白御都商量好了,孩子的事情,暫時一個字都不往外說。
包括家里人。
一是怕他們關(guān)心則亂,搞得人盡皆知。
二是怕走漏了風(fēng)聲。
要是讓傅北宸知道孩子還在,天知道那個瘋子會不會再對她下一次手。
雖然白御查到了黃院長,但幕后之人是姜可心,他絕不會相信,她也不想跟他再起沖突了。
她的計劃很簡單,回帝都只待十天,就當(dāng)是陪家人過個年。
然后就去F國,找個安靜地方,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海城,她是不會再回去了。
傅北宸,她也不想再見了。
車子平穩(wěn)地駛?cè)氚准仪f園,在主樓前停下。
車門剛一打開,一道人影就撲了過來,莊琳月一把抱住她,聲音都在抖。
“熙熙,我的寶貝,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p>
“當(dāng)日我就不該讓你離開白家,媽媽后悔死了?!?/p>
顧星念被她抱得緊緊的,能感受到母親身體的顫抖。
她輕輕拍著莊琳月的背,放柔了聲音。
“媽媽,我沒事?!?/p>
“我就是餓了?!?/p>
一聽她說餓,莊琳月立刻松開手,緊張地拉著她就往餐廳走。
“快快快,飯菜早就準(zhǔn)備好了?!?/p>
偌大餐桌上,只坐了他們?nèi)齻€人。
父親白洵還在外面應(yīng)酬,沒回家。
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幾乎都是顧星念愛吃的。
白御就坐在她旁邊,不停地往她碗里夾菜,沒一會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莊琳月對著傭人使了個眼色,傭人立刻端著一盅燉品走了出來。
“熙熙,快,把這個喝了。”
莊琳月將那盅湯推到她面前,眼神里全是期待和心疼。
“這是我讓醫(yī)生專門給你調(diào)理身子的藥膳,女人小月子也是天大的事,絕對不能馬虎?!?/p>
說完,她的眼眶又紅了。
顧星念心里一酸。
“嗯?!?/p>
她低低應(yīng)了,端起湯盅聞了一下,一股濃郁的藥材味撲鼻而來。
她沒有動。
只是抬眼,向白御遞去了一個求救的眼色。
白御秒懂,他長臂一伸,直接將那碗湯端了過去。
“媽,你也太偏心了,我一路舟車勞頓也瘦了,我也想補(bǔ)補(bǔ)?!?/p>
他甚至不給莊琳月反應(yīng)的機(jī)會,低頭就端起湯碗,咕咚咕咚往嘴里倒。
動作一氣呵成。
莊琳月氣壞了,指著他罵。
“你這孩子!那是給熙熙的補(bǔ)湯,你也搶!”
“你能不能有個當(dāng)哥哥的樣子!”
顧星念看著白御,忍不住笑了。
“媽媽,你就讓哥哥喝吧,他這一路照顧我確實挺辛苦的?!?/p>
莊琳月這才作罷,卻還是瞪了白御一眼。
“行,算你還有點用?!?/p>
她話鋒一轉(zhuǎn),又說。
“馬上過年了,明天你帶嬌嬌去逛逛,給她選兩樣像樣的過年禮物。”
白御那張俊臉?biāo)查g就垮了下來,卻只能乖乖點頭。
“好的,媽?!?/p>
這碗湯的代價,屬實有點大。
晚飯吃完不久,管家匆匆走了進(jìn)來。
“夫人,慕少來了,想見大小姐?!?/p>
“他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單獨跟大小姐聊聊。”
顧星念愣了一下。
她知道,慕言琛來找自己,一定是為了他公司的事情。
可是,她現(xiàn)在幫不了他。
莊琳月臉色一沉,語氣不容置喙。
“大小姐累了,今天不見客?!?/p>
“讓他先回去?!?/p>
管家正要退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猶豫了一下。
“夫人……”
“姑爺……姑爺也來了,就在門外,也說想見大小姐?!?/p>
傅北宸。
他也來了。
顧星念的心猛地一沉,指尖都有些發(fā)涼。
莊琳月冷笑。
“讓他等著。”
“讓他站在門外喝夠十個小時的西北風(fēng),再讓他滾?!?/p>
“是。”
管家應(yīng)了一聲,趕緊跑了出去。
可沒過幾分鐘,管家又一次跑了進(jìn)來,這次神情是真的慌了。
“夫人!不好了!姑爺和慕少在外面打起來了!”
“都見血了!”
顧星念嚇了一跳,腦子里嗡地一下,想也沒想就站起身,快步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