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遵乞大軍剛抵達的同時,山坳處的廝殺已經(jīng)接近尾聲。
從荒原到丘陵,漫山遍野都是尸體,有黨項步跋軍的,有鐵鷂子的,也有少數(shù)鐵林谷戰(zhàn)兵的。鐵鷂子沖鋒的方向,地上插滿了弩箭,人和馬的尸體上更是如此。
在林川帶人趕到之前,鐵鷂子已經(jīng)崩潰了。
“別讓鐵鷂子跑了!”
困和尚的怒吼聲在山坳里回蕩。
他身上沾滿了血污,禪杖朝著一名試圖逃跑的鐵鷂子砍去。
那鐵鷂子的馬腿已經(jīng)中了箭,跑起來一瘸一拐,困和尚幾步追上,一杖砸在馬腿上,戰(zhàn)馬嘶鳴一聲,連人帶馬翻落在地。剩下的騎兵爬不起來,被困和尚上前一步,禪杖轟然砸下。
“咚”的一聲巨響。
那騎兵頭盔被砸出一大塊凹陷,腦袋稀碎。
鮮血噴了一臉,他毫不在意,抹了把臉,又朝著下一個目標沖去。
山坳中央,百煉重騎兵正在來回穿梭,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不砍人,只砍馬腿。
鐵鷂子被鐵鏈連在一起,原本是想組成沖鋒陣,此刻成了致命的累贅。
“注意鐵鏈!”
一名重騎戰(zhàn)兵高聲喊道。
他的戰(zhàn)馬也中了一箭,跑起來有些不穩(wěn),但手里的長馬刀依舊鋒利。
一名鐵鷂子試圖用長槍刺他,他側身躲過,反手一刀砍中對方的馬腿,戰(zhàn)馬痛得嘶鳴起來,把鐵鷂子甩在地上。他催馬上前,馬刀往下一捅,直接結果了那鐵鷂子的性命。
強弩營的戰(zhàn)兵們立了大功。
正是弩箭的連番發(fā)射,將鐵鷂子的陣型打亂,才讓黨項人再無翻盤的可能。
而此時,山坡上,戰(zhàn)兵們在追殺剩余的步跋軍。
火器營的弟兄們沒有活干,最終也只能拎著戰(zhàn)刀沖出去參與追殺。
“步跋軍!別讓他們突圍!”
周虎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手里拿著一面破損的盾牌,盾牌上插著好幾支箭,擋在步跋軍逃跑的路上。
幾名步跋軍舉著長矛沖過來,周虎用盾牌一檔,趁機抬腿一腳,踹在一名步跋軍的肚子上,那步跋軍痛得彎下腰,周虎反手一刀,砍中了對方的脖頸。
遠處的山坡下,最后的十幾個鐵鷂子騎兵聚成一團。
他們的戰(zhàn)馬早就倒在了強弩箭下。
此刻沒了戰(zhàn)馬的支撐,更像一群斷腿的野獸。
有人單手拄著長矛,甲縫里滲著血;有人大腿上插著支弩箭,動彈不得;還有個矮壯的鐵鷂子,身上中了兩箭,箭尾的羽毛都被血染紅了,他靠在山坡上,手里舉著長刀,惡狠狠地盯著鐵林谷戰(zhàn)兵。
幾十個戰(zhàn)兵圍成一個圈,把他們困在中間。
戰(zhàn)兵們手里的刀都沾著血,有的刀身還卷了刃——是砍鐵鷂子的甲砍的。
鐵鷂子的甲太厚了,方才攻了三次,有兩個弟兄被對方的長矛捅傷。
“操,這甲厚得跟王八殼子似的!”
一個戰(zhàn)兵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砍了好幾刀都死不了,這狗娘養(yǎng)的,是把家當都穿在身上了?”“要不別跟他們耗了,直接處理了!”
“等會兒!”一個年紀稍大的戰(zhàn)兵抬手攔住他,目光往遠處的來路掃了眼,“聽大人怎么說,萬一要留活口問情報呢?”
他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一陣的腳步聲。
一個年輕戰(zhàn)兵跑得滿頭大汗,邊跑邊喊:“哥幾個!大人有令!”
戰(zhàn)兵們紛紛回頭。
那年輕戰(zhàn)兵沖到圈邊,扶著膝蓋喘了好一會兒,才把話說利索:“大人說了,這伙鐵鷂子一個活口不留!趕緊解決,別耽誤時間,跟上增援部隊!”
“得勒!”一個戰(zhàn)兵眼睛一亮,立馬從腰間摸出個火折子,“正好老子還剩罐火油,讓這群狗娘養(yǎng)的嘗嘗被燒的滋味!”
他把火折子湊到嘴邊吹了吹,火星“噼啪”跳了兩下,照亮了臉上的血污。
旁邊的戰(zhàn)兵趕緊往后退了退,提醒道:“都離遠點!別一會兒火星濺到身上!”
圈中間的鐵鷂子們聽不懂漢話,卻看明白了火折子的動靜。
那個靠在山坡上的矮壯鐵鷂子突然直起身子,朝著戰(zhàn)兵們惡狠狠地喊了一聲。
大概是在咒罵,又或是在挑釁。
“嘰里呱啦個蛋??!”
戰(zhàn)兵冷笑一聲,從背后拎出個陶罐。
他把點燃的火折子湊到罐口,火“騰”地一下竄起來。
“給老子去死!”
他猛地把火罐扔了出去,“哐當”一聲砸在鐵鷂子中間,火油瞬間潑灑開來。
火焰“轟”地燃起,瞬間就纏上了周圍的鐵鷂子。
鐵鷂子們頓時慘叫成一團。
他們不怕刀砍矛刺,卻怕這無孔不入的火。
火焰順著甲縫往里面鉆,有的鐵鷂子想打滾滅火,可火油越滾越旺;有的想往外沖,卻被戰(zhàn)兵們擋了回去,只能在火里徒勞地掙扎。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山坳里回蕩,混合著皮肉燒焦的糊味。
有個鐵鷂子渾身是火,瘋了似的朝著戰(zhàn)兵撞來,被瘦高個戰(zhàn)兵一矛捅在胸口,踉蹌著倒在火里,沒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走!增援狗哥去!”戰(zhàn)兵一聲低喝。
“走??!”
剩下的人立刻動了起來,紛紛收起戰(zhàn)刀,朝著林川大軍的方向趕去。
沒人在意那些還在哭喊的鐵鷂子。
……
……
號角聲響起.
李遵乞的大軍終于動了。
兩翼步跋軍開始推進,密密麻麻的人影朝著蘆葦陣的方向蔓延。
中間的鐵鷂子也開始前進。
蘆葦叢后面,二狗看著遠處黨項軍動起來的陣形,長長舒了一口氣。
大人果然沒說錯,李遵乞定會分兩翼進攻,中間用鐵鷂子撕開口子。
“成了,弟兄們!”
二狗轉過身,朝著身后的戰(zhàn)兵們喊道。
他揮了揮手,指向兩側不遠處的土坡,“按照計劃,各自去東西兩側斜坡!都抓緊時間,別讓黨項人看出破綻!”
“喏!”戰(zhàn)兵們齊聲應和。
所有人壓低身形,快步往兩側的土坡后繞去。
留下來的弓弩營和火器營戰(zhàn)兵,只有不到五百人。
面對的是數(shù)千步跋軍和號稱當代無敵的鐵鷂子,壓力的確很大。
二狗跟在戰(zhàn)兵后面往西坡跑。
他不知道山坳那邊的戰(zhàn)況怎么樣了,大人有沒有順利解決掉那里的鐵鷂子,更不知道援軍什么時候能到。可他根本不擔心。
大人說過,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大人讓他守在這里,他就必須守住,哪怕拼了這條命。
剛跑到西坡后面,就聽到遠處傳來“咻咻”的箭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