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選者雖無即刻官身,卻能入青州府的治事堂當差,協(xié)同處理政務,積累經(jīng)驗。治事堂會按’主事’’協(xié)辦’’見習’分等發(fā)放月銀,最低的見習崗每月都有二兩紋銀,主事崗更是能拿到五兩!將來府衙有缺,不僅優(yōu)先補任,這些當差的年限還能折算成資歷,等同于吏員考績!這等既能學本事、又能得銀錢,還能鋪就仕途的機會,實屬難得??!”
“每月二兩紋銀?”
這話一出,有人驚訝了一聲。
這個信息可是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
雅間里四五個寒門學子,皆是飽讀詩書卻家境困窘,既無錢財打點關(guān)節(jié),又無人脈舉薦科舉,空有一身學問卻只能困守書齋,有的甚至要靠典當衣物、幫工度日。
此刻聽許文提及月銀,都悄悄抬眼看向告示。
趙生說道:“若真能進治事堂當差,每月拿二兩銀子,就算暫時沒官身,也比在家空等科舉強??!我前幾日幫縣衙抄錄文書,聽戶房的吏員說,現(xiàn)在青州府缺人手,真能寫出好策論,不僅能拿月銀,說不定還能被秦同知看中,將來未必沒有出頭之日?!?/p>
“說得輕巧!”周舉人身邊的學子反駁道,“每月幾兩銀子就把你們收買了?我等讀書人當以圣賢為志,豈能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屈身去做那無品無級的差事?傳出去,豈不是要被同道恥笑?”
“可若連肚子都填不飽,還談什么圣賢之志?”
許文立刻回懟,“諸位也都聽說那餓秀才的事了吧?苦讀三十年,最后卻因沒錢買糧,活活餓死于破廟之中。難道非要守著正途的虛名餓死,才算不辱沒讀書人身份?青州府設這月銀,本就是體恤寒門學子,讓我們能安心做事,何錯之有?”
周舉人見有幾人眼神閃爍,顯然是被銀錢說動了心,氣得猛地一拍桌子:“豎子不足與謀!我等讀書人當守科舉正途,豈能為了這點銀錢和捷徑,自降身份去摻和俗務?真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面!罷了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罷,他站起身,袍袖一拂,帶著三個心腹離開了雅間。
雅間里安靜了片刻。
“壞了……”
一個穿灰布長衫的學子嘀咕道,“周兄這說走就走,今日這桌酒錢和菜錢,誰來結(jié)???”
這話一出,剩下的人頓時面面相覷。
有人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有人滿臉窘迫。
“要不……咱們湊一湊?”有人試探著開口。
“也只能如此了……”
眾人紛紛點頭,各自摸出身上僅有的碎銀和銅板,湊到桌中央。
堆了半天,終于湊齊了二兩多銀子。
許文嘆了口氣:“今日許某,便要為這銀錢折腰了。”
“許兄……”旁邊的人愣了愣。
“許某父親早逝,母親靠著紡線度日,每每想到苦讀一生詩書,卻還要老母接濟,許某……深感不安啊!”許文苦笑一聲,“看告示上寫的,治事堂見習崗每月二兩銀,若是能選上,家中困頓便能解決。許某想明白了,圣賢風骨固然重要,可若連家人都養(yǎng)不起,空守著那虛名又有何用?”
“許兄說得是!”趙生點點頭,“我等此時的窘迫,不就是因為空有學問卻賺不來銀錢?周舉人說我們丟臉面,可他出身富裕,哪里懂我們寒門學子的難處?若能進治事堂當差,既能學治理之法,又能掙銀錢養(yǎng)家,就算被人說折腰,我也認了!”
“對!我也報名!”
一名學子贊同道,“我學了五年算學,定能在’賦稅統(tǒng)計’上寫出好策論!”
“算我一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剛才的猶豫瞬間消散。
許文看著大家,笑著將告示重新鋪開:“既然如此,咱們便一起琢磨策論!與其在這里愁賬錢,不如好好準備,靠自己的學問掙銀錢,那才叫真正的揚眉吐氣!”
“說得好!”趙生率先響應,伸手就去端桌上的茶杯,“我等以茶代酒,敬許兄一句’靠學問掙銀錢’!”
“哎呀,茶喝光了!”
“小二——添茶!”
“莫喊莫喊!這茶是方才周舉人點的,要是再添,肯定要另外算錢!”
“對對對,是我考慮不周了?!?/p>
雅間里靜了一瞬,許文笑著打圓場:“嗨,沒茶怕什么?咱們讀書人講究的是心意!我等便以空杯代酒,也算表了這份同進同退的心意!”
“好主意!”眾人紛紛舉起桌上的空茶杯。
“來,空杯代酒!”
“敬你我同進同退!”
“干杯!”
……
青州衛(wèi)指揮使司。
后院的小亭里,石桌上溫著黃酒,兩碟醬菜、一碟鹵豆干擺得齊整。
林川褪去鎧甲,只穿件靛青短打,給對面端坐的秦同知斟滿酒杯。
“岳父,今日借這杯酒,想跟您討教策論會選人的安置……”
“哎呀賢婿,談何討教,多見外……”
秦同知此時身心通暢,幾杯酒下肚,早已有些飄然。
眼下青州諸事順遂,林川前些日子提出的“賢才策論會”想法,以他多年的為官經(jīng)驗,再加上對林川的了解,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些什么,自然是二話不說,全力支持。
林川說道:“我那封地轄著清平、英澤、津源三縣,眼下最缺能辦事的人手,我想把策論會挑出來的賢能安置過去,可這安置的門道,還得您點撥?!?/p>
秦同知笑道:“此事倒也不難,賢婿你是縣伯,按制領(lǐng)三縣封地,雖無地方行政實權(quán),卻有’督理封地農(nóng)桑、水利’的權(quán)責。只是這三縣各有朝廷欽派的知縣,要往里頭安人,得按朝廷的規(guī)矩,不能硬來?!?/p>
“正是這點犯難。”
林川點點頭,“津源倒還好,那知縣是個做事的人,可清平、英澤兩縣,想必岳父也是知道的……我雖是縣伯,也動不了他們的官職,可若有他們在,許多事情要往下推進,怕也是不容易……”
“你擔心這個啊……”
秦同知捻著胡須沉吟片刻,“動不了官職,卻能借勛貴封地舊制分他們的權(quán)?!?/p>
“分權(quán)?”林川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