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生沒停手,接著再扳扳手。
又是“咔”的一聲,第二支箭自動入槽。
再扣扳機(jī),發(fā)射!
不過三息的功夫,五支箭都射了出去。
“我說貴生,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林川又驚又喜。
上次他只是給王貴生畫了一下簡單的示意,具體怎么上弦、怎么送箭,并沒有太仔細(xì)地講解。沒想到王貴生自己琢磨了幾日,竟然把問題都解決了。
勞動人民的智慧,果然是無窮無盡。
“大人,這個扳扳手的力道,尋常漢子都能吃住。”王貴生抹了把汗,“每射一支,得先扳扳手重新上弦,再扣扳機(jī)。訓(xùn)練起來也快很多?!?/p>
林川點點頭,來到樹干前,用力拔出短箭。
每支箭都深入樹干逾寸,這力道,足夠應(yīng)付近身的毛賊了。
他學(xué)著王貴生的樣子扳動扳手,力道果然不算大,上弦時能清晰感覺到機(jī)括的咬合聲。
這連弩雖小,卻做得極為精巧,弩身打磨得光滑平整,紋理細(xì)膩,機(jī)括處嚴(yán)絲合縫,絲毫沒有粗糙之感,顯然是費了不少心思。
“干得不錯!射程怎么樣?”林川抬眼問道。
“二十步的距離,準(zhǔn)頭不錯?!蓖踬F生撓了撓頭,“再遠(yuǎn)的話,就不好說了?!?/p>
“二十步?護(hù)衛(wèi)商隊足夠了!”
林川滿意地笑了起來,又敲了敲木匣,“這個能換成鐵的嗎?不容易壞……”
“能!當(dāng)然能!”王貴生興奮地點頭道,“鐵匣肯定結(jié)實耐造,就是得多花些功夫鍛造?!?/p>
“那能不能做大做強(qiáng)?打仗用?”林川問道。
“這個……”王貴生又是撓了撓頭,面露難色,“那里面的幾個部件得換成鋼片,像這控制箭支推送的部件,還有這扳機(jī)的彈簧,也得重新打造……不太好整,我和趙師傅琢磨一下……”
“行啊貴生!”林川把連弩遞給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能搞定戰(zhàn)弩,我賞你五年……不!我賞你十年的餉銀!”
“真的?!”王貴生聽到這話,身體都繃住了,瞪著眼珠子問道,“大人說話,可得板上釘釘!”
“怎么?三百兩銀子,我賞不起?”林川反問道。
王貴生漲紅了臉:“就沖大人這話!小的就是不吃不喝,也把戰(zhàn)弩搞出來!”
看著王貴生連跑帶顛離去的背影,林川笑了起來。
其實他最想改造出來的,是槍械。
只需扣動扳機(jī),就能在百步外取人性命,那才是真正能改變戰(zhàn)局的東西。
只是眼下這念頭還只能藏在心底。
槍管需要的無縫鋼管,機(jī)括需要的彈簧鋼,還有彈藥……
哪一樣都不是眼下的鐵林谷能做到的。
沒有精密的機(jī)床,沒有耐高溫的合金,光靠鐵匠爐里的火候和手工鍛打,就算磨出根鐵管,也撐不住火藥的爆發(fā)力。
更別說手工打磨一支合格的槍管,耗費的工時夠打造好幾把陌刀,實在得不償失。
林川抬頭望向谷外的方向。
算算日子,黑風(fēng)寨的車隊,這幾日該到了。
上次臨走之前,教他們土法煉焦的法子,把煤和黏土混合后悶燒,不知道成沒成。
雖說土法煉焦出焦率低得可憐,十斤原煤未必能出三斤焦炭,損耗大得驚人,但只要能成,鐵林谷的生產(chǎn)工藝將提升一大截。
有了好焦炭,才能煉出含碳量均勻的生鐵;
有了好生鐵,再反復(fù)鍛打脫碳,才能得到真正能做槍管、做彈簧的好鋼。
他的目光掠過正在夯土的堡樓地基。
等外面規(guī)劃的三座堡樓立起來,就可以發(fā)動勞工們?nèi)ネ谒恕?/p>
黑水河的河道離這里不過十里,只要順著地勢挖出條寬丈許的水渠,半年的時間,足夠把水引到鐵林谷。
到時候再修座能存水的水庫,就能驅(qū)動水力沖錘。
而有了這個,就能打造更精密的鐵砧,能鍛造更長的鋼條。
再往后,靠著水流的動力,就能做出簡易的車床,而鐵林谷,也就不止有風(fēng)雷炮、陌刀和連弩了。
鋼甲能批量鍛造,槍械也能試制出來。
而一旦有了這些,鐵林谷的部隊,就真正擁有了強(qiáng)大的正面攻擊力。
到那時,興許,也到了走出去的時候了。
……
燭火搖曳。
蕓娘嘟著嘴,拿把剪刀輕輕剪了下燭芯。
火苗晃了晃,映紅了她的臉。
自從上次和相公聊完那件事后,這幾日,明顯感覺到不自在。
往日里相公躺下后總要攬著她說話,說些谷里的瑣事,說些練兵的趣聞,說著說著就會把她往懷里帶,嘴唇就貼上來了,手也開始亂動。
可這幾日,他總是看完兵書就沉沉躺下,連翻身都格外輕。
偶爾她故意往他身邊湊,他也只是僵著身子,哄孩子一樣拍拍她。
她心里知道,相公哪里是不想,定是怕再弄疼了她,所以才這般克制著自己。
想到這里,蕓娘忍不住有些懊惱。
她覺得自己一個人伺候不好相公,這倒是心里話。
可那日說痛,只是找了個理由,想勸他再娶一個娘子。
痛倒是不痛的……也就剛開始那個月痛些。
后來,就、就、就……癢絲絲的,哪里還有半分痛……
哎呀怎么辦……
自己既然先開了這個口,就得有始有終。
她是鐵林谷的主母,是要跟著相公撐住這個家的,若是連這件事都搞不定,將來怎么管好大宅里的事?
她如此想了想,心里突然篤定了某個奇怪的念頭。
第二日一大早。
等林川出了門,蕓娘便也離開了屋子。
破天荒地去了趟校場,看了一陣戰(zhàn)兵們訓(xùn)練,在間歇時候和胡大勇說了會兒話。
隨后轉(zhuǎn)去鐵林酒樓,在后廚幫著摘了把青菜,又去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拈著繡花針繡了半幅蘭草。
和往日沒什么不同。
直到傍晚,胡大勇和二狗幾個簇?fù)碇执ㄟM(jìn)了酒樓。
老遠(yuǎn)聽見胡大勇的大嗓門,蕓娘才整理了情緒,迎了上去,還特地叮囑林川少喝點酒。
待林川應(yīng)了聲,她便拎起桌角的食盒,腳步輕快地出了酒樓。
另一邊,秦硯秋診完最后一個傷兵,揉著發(fā)僵的脖頸,只想回屋倒頭睡去。
轉(zhuǎn)身便看到笑盈盈的蕓娘。
自草原回來,她與蕓娘便鮮少碰面,大約是草原上那幾夜與林川的相處太過微妙,見了蕓娘也總有些不自在。
蕓娘特意找來,說多日不見,想邀她去家里坐坐。
秦硯秋本來想拒絕,又聽蕓娘說林川晚上有應(yīng)酬,自己一個人怪孤單。
她本就心軟,更何況……對方是蕓娘。
終是點了點頭,跟著蕓娘往那間熟悉的屋子走去。
而在鐵林酒樓……
幾個老兵已經(jīng)開始熟絡(luò)地給林川敬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