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昱望著秦芷的瞳眸冷峻晦暗。
秦芷昂首看著他，聲音慢低狠，吐字如刀：
“你就不配結婚生子，你最該孤獨終老！”
談昱的狹長的鳳眼猛地瞪大，猶如被人在胸口，射了一箭，跌進萬丈深淵。
秦芷又聽到了小耳朵的哭聲。
轉了頭往病房走。
小耳朵躺在病床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圓圓的眼睛毫無靈氣神采，嘴唇蒼白。
睫毛被淚水粘成了濕漉漉的線，紅潤的小臉也快成了灰青色。
秦芷感覺心臟突然多出個缺口，四面八方透風，冷的刺骨。
她有點不敢去看小耳朵剛拆了石膏的腿。
會不會變形？泛著青紫的淤血？
骨頭的輪廓，在腫、脹的皮肉下突兀地支棱著？
就像母親的身體那樣，再也找不回原本的形狀……
談昱進來，正看到秦芷眼眶里蓄著兩汪清透的淚。
將落未落，脆弱的讓人屏息。
秦芷也會哭嗎？他以為她父母離世時她的眼淚和感情都隨之而去了，只剩下個冷清乏味的空殼。
談昱的胸口泛疼，指尖動了動，抬手想為秦芷擦淚。
秦芷瞪他。
他的手只能僵在半空，蜷成拳，心里灼出一片生疼。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經(jīng)不對了。
此時寧愿秦芷罵他、打他，氣他，也不想看到秦芷流眼淚。
這比任何責備都更讓他難受……
“媽媽？”
小耳朵懨懨地睜開眼。
模糊的視線里有一抹高挑美麗的身影。
在她的印象里，她的媽媽站在窗前抽煙的時候，身影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被拉的很長很長，堅韌又孤獨。
秦芷讓談昱出去。
如果談昱不出去，她會出去。
談昱看了看病床上的女兒，僵在半空的手垂落。
妥協(xié)地出了病房，關上了門。
秦芷走到小耳朵跟前。
小耳朵不敢相信:“媽媽，真的是你嗎？”
秦芷蹲下來，抽了張紙巾，幫小耳朵擦眼淚。
“是我?！?/p>
“媽媽！你終于來看我了！”
小耳朵委屈地向秦芷發(fā)送怨念。
想讓秦芷知道她這段時間有多痛苦，多難過。
她抽抽噎噎地說著，秦芷一聲不響聽著，輕柔地給她擦淚。
小耳朵像只擱淺的魚，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多久秦芷心里都沒譜。
這一刻，什么恩怨和恨，都得先放下了。
“談幸兒，現(xiàn)在我只問你一句，聽不聽我的？”
“聽！我聽媽媽的話，媽媽你別走?！?/p>
秦芷點了點頭。
出去對那一家子說，要給小耳朵轉到佳仁醫(yī)院。
蔣玉蘭和談榮先為了寶貝孫女好，雖然看不慣秦芷，但也沒說反對的話。
反倒是談昱堅決反對。
“小耳朵當前的情況不適合移動?！?/p>
秦芷一聽這話頓時火大，聲音拔高道：
“當初我和商教授第一時間把小耳朵送到了佳仁醫(yī)院。骨科的藺主任，泰斗級人物，就在急診大樓前等著為小耳朵治療。”
“你一意孤行非要把小耳朵送到嘉德醫(yī)院，交給了張本明治療，造成小耳朵骨感染的情況?！?/p>
“如今小耳朵需要更好的醫(yī)療團隊治療，你還是死抱著這家醫(yī)院不放，你究竟在想什么？小耳朵的命，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談昱眉頭緊擰，“你胡說什么，小耳朵不會有事?！?/p>
“沒有事躺醫(yī)院干嘛？出院回家?！?/p>
秦芷看了眼小耳朵，拿著自己的包走出病房。
小耳朵立即給談昱鬧:“爸爸，我要去佳仁醫(yī)院……我聽媽媽的話……媽媽你別走。”
蔣玉蘭出來追秦芷，攔在秦芷前面。
“姓秦的，你給我呸兩口再走。小耳朵就是骨頭感染了，你竟然咒她喪命？你簡直就是后媽的心。”
秦芷捕捉到蔣玉蘭話里的重點:骨感染？
她以為自己受騙了。
不過她現(xiàn)在希望她受騙，而不是小耳朵真的得了骨肉瘤……
秦芷去找剛才給她打電話的人，問個清楚。
蔣玉蘭不依不饒跟隨。
骨科醫(yī)生們陷入為難。
說骨感染，相當于欺騙了秦芷。
說骨肉瘤，相當于違背了談昱的交代。
談昱讓他們告訴蔣玉蘭和談榮先，談幸兒只是骨感染。
蔣玉蘭和秦芷又開始吵。
眼看秦芷忍無可忍要動手，骨科醫(yī)生們選擇了坦白。
“腳踝是骨感染?，F(xiàn)在懷疑股骨下端的一處，是骨肉瘤?！?/p>
“骨肉瘤是惡性腫瘤，也就是骨癌。”
“部分患者在幾周甚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之內，會出現(xiàn)腫瘤迅速增大，以及轉移?！?/p>
轉移之后的情況醫(yī)生沒有再說了。
但秦芷心里有數(shù)。
她從網(wǎng)上看到，如果有轉移就要截肢，而截肢后仍會有再次轉移的風險。
致死致殘率都比較高……
忽然“撲通”一聲。
蔣玉蘭從椅子上跌坐下去，悲痛欲絕地大吼，“不會的，不可能！我家公主有福氣，怎么可能會得癌癥？！”
兩個護士彎腰去扶蔣玉蘭。
蔣玉蘭使不出力氣。
兩個護士一人架一只胳膊，也沒法將蔣玉蘭的屁股抬到椅子上去。
談昱出來，快步將處在哀傷中的蔣玉蘭拉起來。
蔣玉蘭失聲大哭：“我家的小公主，聰明大方，活潑可愛，她怎么能得骨肉瘤？一定是醫(yī)院搞錯了，一定搞錯了?！?/p>
“昱昱，你快去給你爸說，給小耳朵轉院，就轉最好的佳仁醫(yī)院。小耳朵要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秦芷平靜冷漠地盯著談昱。
談昱心里像是被兩股蠻力撕扯著。
一邊是灼熱的沖動，一邊是冰冷的理智，在胸腔里廝殺得血肉模糊。
理智讓他把小耳朵送去佳仁醫(yī)院。
沖動讓他請國外的醫(yī)生來北城為小耳朵治療。
只是那樣一來，最快也要一周時間，會延誤小耳朵的病情。
可是一旦送到佳仁醫(yī)院，海泰集團的地盤，他沒辦法進行打點，有些秘密可能就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