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榮月夫人買了一大車米面糧油,包括水果,帶著姜星杳送去了山城最大的福利院。
她和福利院的院長孩子都很熟悉,一看就是經(jīng)常來這里。
孩子們都很喜歡她,看到她的時候也是蜂擁而上,圍著她嘰嘰喳喳地說話,小鳥一樣,雀躍歡樂。
榮月夫人說:“他們很可愛對吧,我之前就是這里的一員,多虧了院長媽媽和好心人的幫助,才能有我的今天。
我回山城的時間不多,每年回來,都會來這里看看?!?/p>
“您是在這里長大的?”姜星杳有點驚訝,之前她只知道山城是榮月夫人的家,這次跟榮月夫人來山城,小院里也只有她們兩人,她根本沒看到榮月夫人的家人。
榮月夫人點頭:“大概十七歲以前,我都生活在這里。
就連我第一次接觸鋼琴,也是在這里,那時候有好心人給福利院捐了一批舊的樂器和體育器材。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架舊鋼琴,可我不會彈,這里的所有人都不會,院長媽媽就在手機上找了視頻來放,我也是在那時候,學(xué)會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首曲子,《兩只老虎》?!?/p>
她的眼睛里,都帶了明顯的懷念之色,姜星杳也能感覺出來,福利院的時光,對榮月夫人來說,一定是意義非凡。
榮月夫人頓了頓,她帶著姜星杳去看了那架舊鋼琴,琴已經(jīng)很老舊了,有些按鍵已經(jīng)壞了。
可姜星杳好像還能看到,小小的少女對著手機視頻認真學(xué)習的模樣。
榮月夫人又說:“星杳,我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比起我來,你的起點已經(jīng)很高了,就算中間耽誤過幾年,也不礙事的。
你不用一直把這些放在心上,更不要因為耽誤的那兩年,就潛意識里去否定自己,當然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我之前也指導(dǎo)過很多人,你已經(jīng)是很有靈氣的那一種了,我可以肯定,這次金樂杯比賽,你就算不是冠軍,也一定能拿到一個很不錯的名氣了。”
在和姜星杳接觸之前,榮月夫人還有點擔憂,她到底太過年輕,又是有錢人家出生的,難免會嬌生慣養(yǎng)不上進。
現(xiàn)在真的接觸下來,看著姜星杳每天都像是給自己上了發(fā)條一樣,她心里又難免有些擔心。
怕她還沒有到比賽的時候,就先把自己的身體弄垮了。
榮月夫人又拉著姜星杳說了一些關(guān)于她的過去,姜星杳也聽得出,對方是有意地在寬慰她。
她跟著榮月夫人參觀了福利院,午飯也是在福利院用的,臨走的時候,姜星杳聯(lián)系了人,給福利院又送來了一批樂器,體育器材,還有美術(shù)工具。
榮月夫人的夢想,是借著好心人的一架鋼琴開始的,姜星杳也希望,她的這些捐贈,也能助力其他孩子的夢想。
福利院的院長很感激,還說要給姜星杳定制錦旗,姜星杳拒絕了,她做這些,本也不是為了名利。
從福利院回來的第三天,姜星杳就把新寫好的曲子,賣給了一家唱片公司,和榮月夫人一起坐上了出國的飛機。
港城的醫(yī)院里,靳擎嶼的傷情反反復(fù)復(fù),因為他上次貿(mào)然下床,剛養(yǎng)好了一點的身體又完全作廢,除了時不時咳血以外,連精神也不太好。
靳老爺子那邊,聽到了這個消息后,特地給他請了兩個護工,就是為了盯緊他,防止上次的事在發(fā)生。
最命苦的還是許特助,靳擎嶼每每清醒,總要問起他姜星杳的情況。
最后許特助實在招架不住,還是給靳擎嶼說了實情。
許特助說:“靳總,姜小姐她這次徹底放下您了,除去剛出事那天,她和您一起被送往醫(yī)院之后,就再也沒來過一趟,老爺子讓我告訴您,有些事有些人,既然已經(jīng)錯過了,就放下吧。”
靳擎嶼的表情,都因為許特助的話,有些龜裂,他還是不確定地重復(fù):“你是說,杳杳她一直很好,只是沒來看過我?”
許特助沒有否認,他看著靳擎嶼的表情變換不定,又補充道:“上次我遇見姜小姐的時候,請她過來看您,也被她拒絕了。
姜小姐說,您的事和她沒有關(guān)系?!?/p>
沒有關(guān)系?靳擎嶼的表情,略微有點扭曲。
那女人還真是狠心啊。
他還以為,她至少能等到自己傷好,才會和自己撇清關(guān)系,卻沒想到她竟然連看都不愿意來看自己。
“靳總,姜小姐她…”
“誰讓你叫她姜小姐的?”
靳擎嶼煩躁地打斷許特助的話,他質(zhì)問道。
即便靳言洲從中作梗,讓杳杳拿到了那張離婚證,可這件事他根本就沒承認,在他心里,姜星杳始終是他太太。
別人也就算了,許特助作為他身邊的人,他的親信,管姜星杳叫姜小姐,實在不該。
許特助說:“是姜小姐自己說的,她說她已經(jīng)不是您的太太了,就連后來老爺子想請她回來過年,也被她拒絕了?!?/p>
靳擎嶼的眉目,冷了又冷,他凝視了許特助一眼,很快就糾正:“叫太太,離婚的事,我沒同意,她就永遠是靳太太。”
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也只有靳擎嶼自己心里清楚,他心底已經(jīng)掀起了什么樣的波瀾。
姜星杳的心狠,已經(jīng)顛覆了他的認知,他模模糊糊的,還記得吊燈剛砸下來的時候,姜星杳在他懷里,還有點哭腔的聲音。
那時候他真的以為,姜星杳是在意他的,就連昏過去之前,他想的都是快點醒過來,別讓他的杳杳擔心。
可一轉(zhuǎn)眼呢,許特助告訴他,原來他昏迷不醒的那么長時間,姜星杳竟然連看他一次都沒有,就好像音樂館里,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都是他的一場幻覺。
靳擎嶼不信。
他說:“監(jiān)控呢,我要醫(yī)院這段時間的監(jiān)控。”
他毫不猶豫的救下了姜星杳,他不相信這件事,在姜星杳的心里,真就沒有一點漣漪。
他也不是要求姜星杳回報他什么,他就是想知道,姜星杳的心真就那么冷?她真就那么討厭他?
討厭到連看都不愿意來看他一眼?
靳擎嶼的情緒有點激動,許特助擰不過他,最后也只能去找那段時間的監(jiān)控。
從病房里出來時,許特助還特地打電話問了老爺子的意見,老爺子在電話里,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最后也只回了一句話:“想辦法讓阿嶼死心吧?!?/p>
杳杳心意已決,離婚證也已經(jīng)拿了下來,不再糾纏,對他,對杳杳都好。
許特助很快就給靳擎嶼找到了那段時間的監(jiān)控。
監(jiān)控開始的地方,就是他和姜星杳被送進醫(yī)院。
靳擎嶼并不關(guān)注,他是怎么滿身是血的被送進手術(shù)室的,他關(guān)注的,就只有姜星杳。
他看到姜星杳小腿上扎著碎玻璃的傷口,看到姜星杳包扎好傷口之后,和周懷宴說了幾句話,就直接離開了醫(yī)院。
再后來,他把那天的進度條拖到了盡頭,也沒有再看到姜星杳的身影。
第二天,第三天,也沒有。
后來老爺子就來了,許特助也來了,姜星杳還是沒來過。
一直到他醒過來之前,她真的一次沒來。
許特助看著靳擎嶼不死心的一遍遍拖動著進度條,他說:“靳總,姜小姐確實沒來過,她連手機號碼都換過了,就連老爺子都聯(lián)系不上她。
從你出事起,我們就一直在找她,如果不是那天偶然遇到,恐怕我到現(xiàn)在也沒見過姜小姐的蹤跡?!?/p>
靳擎嶼又把進度條,拖回到了他們被送到醫(yī)院的那天,他甚至把屏幕放大,想要看姜星杳臉上有沒有擔憂,眼里有沒有眼淚。
結(jié)果都沒有。
姜星杳走得很干脆,甚至都沒有等到手術(shù)室的燈滅掉,她就走了。
心臟疼得麻木,甚至讓靳擎嶼有一種幾乎要窒息的感覺。
這樣的痛,遠比之前被吊燈砸中時帶來的感覺更強烈。
費盡心思搶來的東西,如果想要走,原來真的是留不住的。
“今年過年,她也沒回帝都,沒去看她母親?”靳擎嶼問。
許特助搖了搖頭,他想到了過年的時候,老爺子還打電話問起他有沒有再在港城見過姜星杳。
如果她真的回過帝都,老爺子便也不會那么問了。
靳擎嶼的心臟,又是一空,他忽然發(fā)現(xiàn),姜星杳真的走了之后,他連去哪里找她,竟然都想不到。
即便并不想承認,他又不得不承認,他不了解他的太太。
就像他以為,她會在醫(yī)院陪他。
就像他以為,她能看到他為她放的那場煙花。
“靳總,放手吧,太太這次恐怕真的走了。”許特助提醒道。
“不,她會回來的,她母親還在帝都,紀云茵也在帝都,她肯定會回來的,給我辦理轉(zhuǎn)院手續(xù),我要回帝都?!苯鎺Z說。
比起帝都來,姜星杳在港城其實無牽無掛,靳擎嶼覺得,姜星杳回到帝都的可能性還是更大一點。
他得回去等著。
他能得到姜星杳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杳杳是他的珍寶,他不會讓她遺落在外。
這一回,他一定能保護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