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院。
嚴院判休養(yǎng)了這么多時日,終于回歸。
屁股上的傷還沒有好利落,走路的時候,只能僵直著兩條腿,就像一只提線木偶一般滑稽。
而且也坐臥不得。
他強撐著,就怕自己再遲來幾日,好不容易打下的這片江山被人趁虛而入。
一來太醫(yī)院,他就迫不及待地給眾位御醫(yī)露了兩手。
一位官員因為長期伏案處理公務,導致頭暈目眩,嘔吐不止。
他給這位官員診斷之后,確定是由于脖頸部長久低垂造成。
摸出他的銀針,配合著他的拔罐技巧,當著眾人的面,只四五針,官員就覺得瞬間清明許多,連呼神奇。
另外一位則是中風麻痹,手臂僵麻,同樣是手到病除。
大家對于嚴院判的醫(yī)術贊不絕口。
嚴院判一副揚揚得意:“本官養(yǎng)傷這些時日,潛心研究與創(chuàng)新針刀技法,偶有小成。非但一些頸肩腰腿疼痛問題,就連其他的疑難雜癥,都有奇效?!?/p>
立即有人逢迎拍馬:“如此說來,豈不可以媲美白家的鬼門十三針?”
嚴院判不屑一顧:“本官倒是真想一較高下。只可惜啊,現(xiàn)如今白家青黃不接,秘籍丟失,鬼門十三針怕是就要失傳了?!?/p>
“可白靜初不是得了白老院使的真?zhèn)鲉幔俊?/p>
“她一個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興許懂得一點針法皮毛,可惜終究醫(yī)術與見識都有限。
鬼門十三針在她手里,也是暴殄天物,發(fā)揮不出最大的優(yōu)勢。
也就是給太后娘娘治個不痛不癢的腰疾,沽名釣譽罷了?!?/p>
“嚴大人所言極是,日后這太醫(yī)院,還得靠您一手撐起來啊?!?/p>
嚴院判愈發(fā)自得:“諸位過譽,過譽了?!?/p>
白靜初踏進太醫(yī)院,就見眾人圍攏著嚴院判,各種恭維逢迎。
有人見到她來,立即噤聲不語。
白靜初走上前,看一眼嚴院判手里的銀針,清冷一笑:
“一邊學著白家的鬼門十三針,借此沽名釣譽,一邊又詆毀白家針法,嚴院判還真是吃著奶罵娘,可笑之極。”
嚴院判自然不肯承認:“誰學你白家針法了?你不要血口噴人?!?/p>
“這話你騙騙別人倒也罷了,騙不了我。你侵占了白家的鬼門十三針秘籍,此事我養(yǎng)父在牢里已經(jīng)招認,抵賴不得。”
“就算是,那又如何?這秘籍是白修文他自己主動獻出來的,又不是別人強取豪奪。”
靜初笑笑:“嚴院判醫(yī)術雖好,律法卻一竅不通。這鬼門十三針乃是白家失竊的贓物,我們有權收回?!?/p>
“可你已經(jīng)不是白家人了,關你何事?”
“呵呵,竊取他人財物據(jù)為己有,還能如此理直氣壯。這個案子我是原告,我沒有權利,誰有?”
嚴院判并不將她放在眼里:“這秘籍是誰贈予我的,誰才有權利收回。
更何況,就沖著白修文父子二人的資質(zhì),這秘籍交給他們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而已。只有我才能將這針法發(fā)揚光大,造福圣上?!?/p>
靜初譏諷一笑:“大家恭維你兩句,你該不會就真的以為,自己醫(yī)術精絕,天下無敵了吧?
這么久的時間,你也不過只粗淺地學了一點皮毛而已,便這般狂妄自大。給你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p>
嚴院判一向自負,靜初的不屑一顧,令他瞬間在眾人面前惱羞成怒:
“你一個小小的醫(yī)士,也敢詆毀本官的醫(yī)術。別以為會點針法,就狂妄得沒邊沒沿了。
過幾日秋日考核,你先保住你這醫(yī)士的頭銜再說吧。若是被判為下等,一樣會逐出太醫(yī)院。”
靜初故意激怒于他:“小女不才,勉強比你強一點。就不勞你操心了。”
嚴院判果真上當:“就連你爹都不敢在我跟前說這大話。我若與你比試,倒是顯得我倚老賣老。”
靜初嫣然一笑:“有些人年紀是大,可惜吃的是鹽不是米,管點閑事還行,有些話的確是倚老賣老,而非真本事?!?/p>
她如此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嚴院判面子上掛不住:“黃口小兒,是騾子是馬,牽出來遛遛,別只耍嘴皮子?!?/p>
靜初一口答應下來:“好啊,比就比。你若輸了,須得老老實實回答我一件事,不得有半分隱瞞?!?/p>
嚴院判還以為,她會借機討回秘籍,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條件,一時間頗有些意外。
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好!你若輸了呢?”
靜初撣撣衣裳:“主動退出太醫(yī)院,不再追究秘籍之事?!?/p>
“一言為定!”
嚴院判一口應下,心里早就已經(jīng)有了主意,笑瞇瞇地道:“本官這兩日恰好遇到一樁疑難雜癥,你我就拿此人比試,如何?”
靜初一口答應下來。
嚴院判立即命人著手準備。
于院判壓低聲音勸告靜初:“姑娘今日未免也太沖動,為何要與他比試?此人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多的是,你還按照他提出的規(guī)則來,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靜初淡淡地道:“今日不比,過幾日秋季考核,他一樣也會千方百計設下陷阱。倒是不如,今日正大光明地殺他威風,改日他便不敢使陰謀詭計?!?/p>
更何況,即便輸了,不過就是退出太醫(yī)院,對自己而言,無關緊要。
很快,嚴院判就吩咐他人將病人抬到了跟前。
此人約莫二十來歲,身形纖細,寬肩窄臀,但卻面色慘白如紙,雙眸緊閉,氣若游絲。
有幾名御醫(yī)好奇上前,一番望聞問切,有人滿臉詫異,有人面色古怪,也有人大吃一驚,然后齊刷刷望向靜初,一副有好戲看的樣子。
“嘶,這是怎么回事兒?”
“就是,行醫(yī)數(shù)十年,從未見過這種脈象。”
“太怪異了,我還以為人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p>
……
嚴院判趾高氣昂地抬手:“靜初姑娘,請吧?!?/p>
靜初也不客氣,上前切脈。指尖搭在對方手腕之上,就不由一驚。
對方脈搏全無,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生命跡象。
但是查看瞳孔與頸間脈絡,又有一息尚存。
她抬起臉,嚴院判正一臉得意地望著她,胸有成竹。
這不對勁兒啊,既然對方尚有氣息,怎么可能一點脈搏都切不出來?
莫非?
靜初心里一動,難道此人乃是傳說中的反關脈?
她立即翻過對方手腕,果然此人脈搏不走寸口,而是走的列缺。
嚴院判見她精準地找到了對方脈搏所在,面色微微沉了沉,輕哼一聲:“有點見識。”
靜初繼續(xù)切脈,又是一驚。
這脈象……
竟然是喜脈!
可對方喉結突出,頜下有須,分明是個男子啊,怎么可能有孕呢?
難怪適才切過脈的幾位御醫(yī),全都面色各異,一臉驚詫。
不對,不對!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