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的臉色變得青紫，眼神開始驚恐。

商蕪猝然松手，看著她拼命咳嗽。

她笑了：“人心還不如狗，再忠誠也有背叛的那一天，這個你不是最清楚嗎？”

商蕪背過身，露出冰冷的濃烈恨意。

“我這十年來對你不好嗎？關(guān)鍵時候把我供出來，毀了一切，季雨，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

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疑惑。

是的，疑惑。

商蕪自認(rèn)為十年來什么也沒做錯。

季雨家境不太好，高中的時候用不起電子產(chǎn)品，生日了她送手機(jī)。

考上大學(xué)的時候，她送平板送電腦，送一堆季雨適合用的名牌護(hù)膚品和彩妝。

季雨生活費足夠日常生活，她心疼好友不能出去消費，把自己的生活費挪出來一部分。

以至于季雨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大學(xué)四年來渾身名牌，被人以為是非常有錢的白富美。

后來她外出留學(xué)，爸爸給她辦了高額度的卡。

她在國外用，國內(nèi)季雨也刷著她的卡隨意消費。

商蕪只有哥哥，沒有姐姐或者妹妹，把季雨當(dāng)成她的親姐妹。

她學(xué)著哥哥寵她的樣子，去寵著季雨，滿心想著做季雨的好姐姐，好閨蜜。

結(jié)果到頭來，季雨幫著周言詞害她全家，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心安理得享受她的作品。

商蕪閉了閉眼：“我到底那里對你不好？從高中到現(xiàn)在，不是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成名？”

“對！就是因為你這種態(tài)度！”

身后忽然傳來季雨的吼聲。

商蕪一頓，緩緩回過身。

季雨正怨恨地盯著她，表情幾近扭曲：“我受的所有好處，全是你給我的，我爸媽說，我一切都托你的福，要我好好對你。

大學(xué)同學(xué)說，羨慕我有個這樣的好閨蜜，我就該對你感恩戴德一輩子。

哦對了，還有你幫我介紹的工作，所有人都念叨說，我是因為你才能進(jìn)來擁有這個好職位。

感恩感恩！所有人都恨不得讓我把你供起來！可是憑什么？我們一樣是人！就因為你投胎好，比我有權(quán)有勢，我就要永遠(yuǎn)受你恩惠，對你感恩戴德？”

“好，你等我半個小時。”

周言詞心里一沉。

商蕪是在給祁裳打電話。

也只有祁裳，能夠讓商蕪露出這么寵溺的一面吧。

想到眼前人以后會是祁裳的丈夫，周言詞心里說不出的不舒服。

她走過去，想坐進(jìn)車?yán)铩?/p>

商蕪挑眉：“東西我會讓人送到祁家，處理好，你不用上車了，回去吧。”

周言詞：“……”

這里距離她的宿舍整整十八公里。

打車都要四十塊錢。

商蕪沒理解她的無語，坐進(jìn)車?yán)飺P(yáng)長而去。

周言詞氣得不輕，心疼四十塊的路費，直接轉(zhuǎn)身進(jìn)了餛飩店。

王阿伯正在收拾，見她來了有些驚訝：“姑娘，你怎么還沒……”

周言詞將那碗涼了的餛飩狼吞虎咽吃完，吃飽后準(zhǔn)備步行回學(xué)校。

她不經(jīng)意間低頭，卻看到原本放包的座位上有一封信。

應(yīng)該是她拿東西時順手塞進(jìn)包里的，剛才又落在這兒了。

印象里，她沒被冤枉偷過信。

周言詞拿起來，發(fā)現(xiàn)里面沉甸甸的，打開后，將信封口對著掌心倒了倒。

一塊沉甸甸的玉牌掉出來。

是母親的玉牌！

周言詞頓時欣喜若狂，沒想到世界上會有這么巧的事。

她不自覺地要笑起來，將玉牌攥緊，仿佛透過這冰潤的手感，感覺到了母親的溫度。

周言詞正開心，又捏捏信封。

厚度似乎有問題。

周言詞翻看一會，發(fā)現(xiàn)信封里好像還藏著密封空間。

她拿出去，撕開信封，發(fā)現(xiàn)里面隔層里有信。

周言詞坐在外面的路燈下，將里面的信展開。

越是看下去，周言詞的心就越抖，眼睛也越來越紅。

讓她背脊發(fā)寒的話，從字里行間跳躍出來，漂浮眼前，字字泣血。

周言詞看到最后，腦袋低垂下去，肩膀聳動著。

王阿伯出來倒垃圾，見狀快步走過去，拍拍周言詞的肩。

“姑娘，你沒事吧？”

周言詞抬起頭。

王阿伯被她滿臉是淚，雙目血紅的樣子嚇了一跳。

周言詞站起來，快速擦干臉上的淚，渾渾噩噩轉(zhuǎn)身就走。

十八公里，周言詞走了整整一個晚上。

信上的每句話，都像鞭子一樣抽在她身上。

多年來以為那個意外死去的戀愛腦，不惜做小三的母親形象，就這樣一夜之間崩塌殆盡。

真正的真相，比做了一個小三的女兒還要恐怖萬分。

天亮?xí)r，周言詞走到宿舍。

她推開門，抬起毫無血色的臉，只看了一眼正在倒熱水的舍友，便轟然倒地……

天色漸晚。

周言詞在街上漫無目的走了三個小時。

最后，她來到盛安集團(tuán)樓下，拿出手機(jī)找到通話記錄里的號碼，發(fā)送短信。

盛安集團(tuán)的頂層燈火通明。

跨國會議持續(xù)兩個小時，雙方談判一輪又一輪，籌碼拿了不知多少，雙手都不肯退步。

這次的項目很大，大到盛安只能勉強(qiáng)吃得下，也大到商蕪的團(tuán)隊必須把利益爭取到手。

就連李蓉也在會議室旁聽。

談判正焦灼，商蕪的手機(jī)忽然震動兩下。

即使沒聲音，在這個靜默到落針可聞的會議室里，也依舊吸引了李蓉的注意。

她瞥去一眼。

再看到屏幕之前，修長的手先伸過來，掌心擋著屏幕將手機(jī)拿起來。

商蕪順勢起身，對著視頻里的外國佬微微點頭。

“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必須要出去打個電話?！?/p>

外國佬神情一緊，攤攤手：“剛才那個價格已經(jīng)是最低價，我們讓出的利益很多，裴先生，不要再觀望了。”

“稍等，兩分鐘?！?/p>

商蕪慢條斯理地解鎖手機(jī)，轉(zhuǎn)身出去。

“等，等等！”

外國佬叫了一聲。

會議室的所有人神情緊繃，屏住呼吸。

商蕪回身。

外國佬忌憚地咬咬牙，最終無奈點頭。

“好，按你們的價格來。”

會議結(jié)束，談判成功。

室內(nèi)響起一陣雀躍歡呼！

“裴總牛！僵持快三個小時，終于拿下了！”

“把這單啃下太不容易了！”

“話說裴總心理戰(zhàn)術(shù)玩的真好！這個時候假裝出去聯(lián)系人，他們肯定以為裴總不想談！”

李蓉靜靜聽著眾人的歡呼，目光卻穿梭人群，落在門口。

商蕪已經(jīng)出去了。

她只能看到一道背影。

李蓉瞇了瞇眼。

剛才那聲震動，明明像是有人給商蕪發(fā)消息，商蕪才順勢而為和合作方打一下心理戰(zhàn)。

那是商蕪的私人手機(jī)。

這個點了，是誰？

李蓉心中，驀然升騰起不知名的危機(jī)感。

……

樓下。

商蕪找到周言詞的時候，她正裹著棉服，蹲在角落里直哆嗦。

周言詞看到他，抬手揮了揮，臉頰通紅，僵到已經(jīng)無法做表情。

“你來這里干什么？”

商蕪長腿一邁，來到她面前。

周言詞伸手，揪住他的衣角，仰起頭。

她眸里含著霧氣，嘴唇已凍得有些干裂，像只被人遺棄的貓，揪著他的手瑟瑟發(fā)抖。

“腿麻了……”

商蕪目光微頓，俯身，將手遞給她。

就如同初見，周言詞毫不猶豫握住他溫暖干燥的手掌。

她站起來時腿一軟，往商蕪身上倒。

商蕪扶著周言詞的腰，隔著棉服也能盈盈一握。

太瘦了。

商蕪語速減慢：“你說有急事找我？”

周言詞低下頭，局促地絞著手指：“我被趕出宿舍了，她們說我敲電腦太吵，我沒來得及找地方住，你能不能先收留我一夜？”

這個借口太拙劣。

拙劣到商蕪立刻將她放開，面色沉了沉。

“路對面就有酒店。”

周言詞搖搖頭：“我不住酒店，睡不著，而且臟?！?/p>

她低眉順眼抗拒著商蕪的這一提議，叛逆又乖順的反差略顯詭異。

商蕪盯著她，過了兩秒才問：“你要住哪？”

“我……”

周言詞攥緊拳頭：“我能去你那兒嗎？”

從半年前，商蕪就不怎么回祁家住了。

他在離公司近的地方置辦了一套公寓，當(dāng)時還被財經(jīng)記者報道過。

周言詞這兩年來被祁家驅(qū)趕，同樣也盯著祁家的風(fēng)吹草動。

她知道商蕪?fù)耆闪似罴耶a(chǎn)業(yè)的接班人，知道他很疼祁裳，或許不是對妹妹的疼，畢竟大家心知肚明祁家想撮合他們在一起。

也知道，她對祁家來說只不過是個迫不及待甩開的垃圾，在商蕪眼里或許也一樣。

不，商蕪應(yīng)該更討厭她，后悔那天晚上放過她，還給她錢，介紹工作。

不然，現(xiàn)在她也不會像是牛皮糖一樣，死皮賴臉纏著商蕪。

商蕪沉默著。

周言詞不死心：“就一個月，成嗎？”

還是沒得到回應(yīng)。

她頓了頓。

“一個星期？”

“……”

周言詞指尖僵硬，覺著沒戲了：“好吧，那……”

“三天?！鄙淌徍鋈婚_口。

周言詞抬眸，對上他的審視目光。

她以為商蕪不會同意的。

那是他的私人地盤。

“三天內(nèi)你找不找得到房子就走?！鄙淌從闷鹗謾C(jī)，往她號碼上發(fā)了個地址，“跟門衛(wèi)打聲招呼，他會帶你過去?！?/p>

周言詞問：“你就不能把密碼告訴我嗎？”

商蕪瞥她一眼，直接走了。

意思是不可以。

周言詞望著他的背影，緩緩呼出口氣。

老實說她看不透商蕪是個怎樣的人。

縝密高冷，話很少，心思也難猜。

但她知道商蕪的手很暖，心似乎還有點軟。

心軟就行。

好利用。

周言詞搓搓手，扭頭往公寓的方向走。

大風(fēng)刮過，其他人都紛紛低頭。

只有周言詞迎著風(fēng)，大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