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yī)科大,馬路對面,是一片居民區(qū)。
霍競川從汽車的后備箱里拿出了事先準(zhǔn)備好的禮品,帶著姜茶,輕車熟路地穿進了一條小胡同里。
他推門進了其中一間院子。
一進的四合院,大約住了七八戶人家。
院子里鬧哄哄的,七八個小孩兒聚在一起玩兒跳房子,嬉鬧聲隔著一道院門都能聽見。
“這里是哪里?”
霍競川牽著姜茶的手,避開打打鬧鬧的小朋友,領(lǐng)著她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回廊。
“這里是陳老先生的家,他之前被下放到了南島的農(nóng)場,去年,我接了一個任務(wù),把他從南島接回來,送到京城,跟他一直有聯(lián)系,修養(yǎng)了一年,今年,他被你們學(xué)校聘請回去成了大學(xué)教授,不出意外的話,他應(yīng)該是你的導(dǎo)師?!?/p>
“真的嗎?”
姜茶有些驚喜。
“是,之后我不一定能夠經(jīng)常來京城陪你,有他護著你,我也能放心一些?!?/p>
霍競川才到京城,已經(jīng)開始安排姜茶之后的生活了。
姜茶點頭,“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現(xiàn)。”
霍競川揉了揉她的腦袋。
篤篤篤。
他敲響了陳教授的家門。
陳教授夫妻倆只有一個女兒,嫁給了南島的一個軍官。
接他們回來的時候,外孫還小,來回奔波,怕孩子受不住,他們便沒有帶著孩子回來。
現(xiàn)在這間不大的房子,只有他們老兩口住著。
生活簡單,安寧平靜。
唯一不好的就是,下放的那些年,老兩口累出了一身的毛病。
一走到回廊,院子里的飯菜香味就變成了濃濃的藥味。
“請進?!?/p>
陳教授正把藥罐子里的湯藥倒進瓷碗,手里不得空。
好在大門沒鎖,只是虛虛地關(guān)著,霍競川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來了?”
陳教授笑意吟吟地抬頭看著霍競川和姜茶。
“正好,晚飯剛好,你們坐一會兒,咱們馬上開飯。”
姜茶走過去,叫了一聲:“老師。”
陳教授放下藥罐子的時候,多看了姜茶一眼。
“我還沒正式給你上課呢,這就叫上老師了?”
姜茶低頭看著藥罐子里的藥渣,看得認真。
“師母是因為常年居住在濕熱的地方,引起了嚴重的風(fēng)濕嗎?”
“喲,還真會?。俊?/p>
“陳叔,我都跟你說過了,她的醫(yī)術(shù)挺不錯的?!?/p>
陳教授把藥碗放在桌子上晾著。
“正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的對象,在你眼里,自然是處處都好,你在我面前吹了一下午,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夸大的成分?”
事實上,在陳教授看來,霍競川夸贊姜茶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夸大。
十八九歲的姑娘,在醫(yī)學(xué)上面能有多厲害?
未見全貌,他不予置評。
如今見了,這姑娘,還真令她有些意外。
從古至今,學(xué)醫(yī)的女子就如鳳毛麟角。
就算是家傳,姜茶這種,看了藥渣,就能斷癥,對于現(xiàn)在匱乏的醫(yī)務(wù)人員來說,也已經(jīng)屬于是拔尖兒的存在了。
去年剛?cè)雽W(xué)的新生里面,到目前為止,能夠準(zhǔn)確地分辨出所有藥材,熟通藥理的人,一百個里面,也未必能有一個。
再者,現(xiàn)在都推崇西醫(yī),有些治療手法,陳教授看了,都只能搖頭。
陳夫人半靠在藤椅上,一開始變天,她那一雙腿,就疼得厲害。
九月的京城,已經(jīng)開始降溫了。
這兩天,陳夫人連起身,都得費老大的勁兒,撐著桌子或者椅子,才能勉強挪動幾步。
這間屋子,是以前的倉房改出來的。
一間狹長的倉房,一分為二,老兩口住一半兒,另一半,又是另外一戶人家在住。
這里的面積本來就小,他們睡覺的床鋪跟客廳,只簡單地隔了一個簾子。
陳教授打算去扶陳夫人出來吃飯。
姜茶見狀,也跟上去幫忙。
“來,慢點兒?!?/p>
陳教授和姜茶一左一右地把陳夫人從椅子上扶起來。
陳夫人每走一步,都疼得渾身哆嗦。
“師母這樣,有多久了?”
“有兩三年了,要不是回了京城,只怕是會更嚴重?!?/p>
南島四面環(huán)海,潮熱的海風(fēng)往身上一吹,她感覺,自己的骨頭縫里都透著水汽。
鉆心的疼。
“老師,除了吃藥,您有給師母做別的治療嗎?”
“我每天都給她拔罐兒,一周針灸三次,可她的風(fēng)濕實在是太嚴重了。”
陳夫人被他們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扶到了餐桌邊上。
四方的桌子,第一次,四角齊全的都坐上了人。
“家里頭難得那么熱鬧,你們就別談?wù)撐业牟∏榱??!?/p>
陳夫人和陳教授都是性格樂觀的人。
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到了這個歲數(shù),心胸豁達,最是重要。
女兒隔得遠,孩子又還小,他們要是再不好好地照顧自己,只能平白給女兒增加負擔(dān)。
“話不能這么說,您是我的師母,您病痛纏身,如果我能夠幫助到您,讓您舒服一些,我心里頭,也會舒服一些?!?/p>
姜茶這話說得無比真誠,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里面,滿滿的都是對患者的不忍,和對醫(yī)藥的執(zhí)拗。
陳教授對姜茶起了幾分興致。
“你這個小妮子,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那你說說,你師母這病,應(yīng)該怎么治療?”
“能不能讓我,替師母把個脈?”
陳教授看向陳夫人。
陳夫人向姜茶伸出了手。
就著桌面,姜茶按上了陳夫人的脈搏。
按完了脈搏,姜茶又按了按陳夫人的腿部關(guān)節(jié)。
“這里疼嗎?”
“疼。”
“那這里呢?”
“嗯……比剛才那里要好一些?!?/p>
“那這兒呢?”
姜茶一連抹了五六個地方,陳夫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腿,好像每一個疼痛的位置,都不太一樣。
姜茶得出結(jié)論。
“能治,但是需要的時間,可能有些長?!?/p>
“真的?”
“真的?!?/p>
姜茶斬釘截鐵。
陳夫人這樣的病癥,他們家傳的祖籍上面有過。
用葉氏十三針,大約需要治療半年的時間,能夠大大的緩解患者的關(guān)節(jié)疼痛。
“我有一套家傳的針法,可以緩解師母的疼痛。”
“你快跟我說說?!?/p>
陳教授對這方面,格外地感興趣,但他也有顧慮。
“如果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
畢竟是祖?zhèn)鞯臇|西,不能隨隨便便告訴外人,他也能理解。
姜茶卻覺得,沒什么不能說的。
“醫(yī)術(shù)本來就是為了造福人民衍生出來,我一個人會,能救治的人畢竟有限,如果有更多的人會,就可以救治更多的病人,所以,沒什么不能說的?!?/p>
霍競川相信的人,姜茶自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