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草根本就不敢想，她這一輩子，還能去上學(xué)。

“不……不行。”

她連忙否認(rèn)，“住在姐姐家，已經(jīng)很不好意思了，上學(xué)會花很多錢的，不行，我其實(shí)一點(diǎn)兒也不喜歡讀書，真的?！?p>葉素容找出來一件姜茶的睡裙放在吳小草的身上比畫了一下。

這孩子個子太小，姜茶穿著及膝的裙子，落在吳小草的身上，都能直到腳踝。

她的身上，天天就那么兩件衣服來來回回地?fù)Q。

領(lǐng)口、袖口、胸前和膝蓋，都已經(jīng)磨得看不清原樣了，他們家里的抹布，看起來，都比吳小草身上的衣服像樣。

還有吳小草的頭發(fā)，成綹成綹地打結(jié)，估計用梳子都梳不順。

“你這個年紀(jì)，正是讀書明理的時候，哪有不上學(xué)的道理？”

葉素容見不得孩子被糟蹋成這樣，“等開了年，我就給你送到軍區(qū)學(xué)校去上學(xué)，你茶茶姐姐從前在學(xué)校，門門功課都考第一，你可不能被她給比下去了，知道嗎？”

“姐姐這么厲害嗎？”

吳小草看向姜茶的眼睛，更加明亮。

她最喜歡的人，最崇拜的人，就是茶茶姐姐。

“可是，我奶奶和……和我后媽，她們都說，女孩子都是賠錢貨，沒有讀書的必要……”

“別聽她們胡說，正因?yàn)槟闶桥⒆樱?，你一定要多讀書，多明理，多見世面，以后，才不會輕易地被別人騙，懂嗎？”

姜茶摸著她的小腦袋，“咱們的日子，都會越過越好的！”

吳小草想象不出來越過越好的日子，究竟是怎么樣的，但她知道，跟著茶茶姐姐，她一定會越變越好。

“嗯，我們一起，越過越好?！?p>葉素容準(zhǔn)備好了東西，眼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她理了理吳小草的頭發(fā)。

“我先幫你理頭發(fā)，一會兒咱們痛痛快快的洗個澡，換一身新衣服，晚一點(diǎn)兒，我再帶你去買新衣裳，可以嗎？”

葉素容溫柔的模樣，跟吳小草夢里的媽媽，一模一樣。

她忐忑地看了一眼姜茶。

姜茶握了握她的手。

“從今以后，我的媽媽，也是你的媽媽?！?p>吳小草脆生生地喊了一聲，“媽媽?！?p>葉素容‘誒’了一聲，應(yīng)出了一臉的笑。

“你茶茶姐姐還得去上班，你今天跟著我，等你茶茶姐姐下班回來，咱們給她一個驚喜?！?p>“什么驚喜？”

霍霆坤拎著早飯回來，外面的熱鬧已經(jīng)散了場，只有隱隱約約的議論聲，霍霆坤也沒注意聽。

現(xiàn)在天氣涼，他每次去買早飯，都特意拎著保溫桶去，免得回來還得熱第二次。

乍一看，屋里頭多了一個人，霍霆坤大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前些天，葉素容從醫(yī)院回來的時候，就跟他說過了這件事情。

霍霆坤覺得，每天白天，葉素容一個人在家里也挺無聊，小草來了家里頭也挺好。

能陪著葉素容說說話，解解悶，也能幫著葉素容打打下手，磨磨藥材什么的。

可吳小草并不知道霍師長同不同意她住進(jìn)他們家。

萬一霍師長不同意，那她肯定沒辦法繼續(xù)留在這里。

吳小草蹭一下從沙發(fā)上起身，小身板挺得筆直，把姜茶都嚇了一跳。

“小草，你怎么了？”

“我……”

吳小草硬著頭皮，禮貌地對霍師長鞠了個躬。

“霍師長好?！?p>葉素容白了霍霆坤一眼，“瞧你把孩子嚇的？”

“小草別怕，你霍叔他其實(shí)，一點(diǎn)兒也不嚇人，他可歡迎你了，對吧？”

“對，我可歡迎你了，來來來，大家趕緊來吃早飯，還好我今天多買了幾個大肉包子，小草，一會兒你吃個最大的??！”

一聽到大肉包子，吳小草的嘴里瘋狂地分泌口水。

饒是如此，她還是懂事地?fù)u頭，“我喝點(diǎn)兒稀飯就行?！?p>能有稀飯吃，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在我們家，兒子喝稀飯，閨女吃大肉包子，來，拿著?！?p>霍霆坤用筷子戳起一個大包子，遞到吳小草的面前，那包子，恨不能有她的臉那么大。

白胖的包子，散發(fā)著面粉香和肉香，吳小草恨不得嗷嗚一口。

可她不能。

葉姨和茶茶姐姐收留了她，她已經(jīng)很知足了，她怎么配得上這么好的東西？

只可惜，她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霍霆坤就趁她開口的時候，把包子塞進(jìn)了她的嘴里。

“好不好吃？香不香？”

吳小草叼著大包子，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可愛極了。

這個包子來得好突然，這樣的霍師長……看起來好像……更突然。

姜茶和葉素容笑得前俯后仰。

早上被這件事情耽誤了時間，姜茶到診所的時候，差點(diǎn)兒遲到了。

霍競野差點(diǎn)把自行車腳踏踩出火星子，才在姜茶遲到之前，把她送到了醫(yī)務(wù)室。

姜茶理了理頭發(fā)，進(jìn)了醫(yī)務(wù)室。

進(jìn)去之前，她瞅見了轉(zhuǎn)身離開的白書瑤。

這個女人，還想要找她？

姜茶覺得，自己得想個辦法，老被白書瑤纏著，也不是個事兒。

這么一想，上班的時候，姜茶給侯麗萍提議。

“侯阿姨，咱們文工團(tuán)，到了年底，沒有給職工統(tǒng)一體檢的項(xiàng)目嗎？”

侯麗萍想了想，“好像沒有這個規(guī)矩?！?p>“我覺得，咱們可以跟領(lǐng)導(dǎo)提議一下，每一年，都給咱們文工團(tuán)的職工，安排一個全方面的體檢，這樣一來，既能夠保障職工們的身體健康，萬一有什么問題，也能盡早預(yù)防，您覺得呢？”

“我覺得挺好?！?p>侯麗萍越想越覺得這個提議好。

“前兩天我去開會，楊團(tuán)長正巧說到，文工團(tuán)的制度改革問題，別的部門都有意見可提，就咱們這兒，雖然說人少，可也得發(fā)揮一下用武之地不是？”

侯麗萍說干就干，立刻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摞信紙，抽出鋼筆，準(zhǔn)備寫意見書。

意見書是上午寫的。

楊文斌也算是雷厲風(fēng)行，通知是下午發(fā)的。

春城軍區(qū)文工團(tuán)全體職工，于明日上午八點(diǎn)，分部門，集體體檢。

這也算是一種新春回饋。

大家伙兒對這件事兒議論紛紛，只有白書瑤，慌得不行，連下午唱歌的時候，都跑調(diào)了好幾次。

一下班，她也沒心思去找姜茶了，早早地等在了岑諭外婆留給他的那套房子門口。

姜茶下班的時候，前后左右，看了又看，確認(rèn)了無數(shù)遍，白書瑤是真的不在之后，她才飛快的蹬著自行車回家。

一到家，她就被吳小草的模樣驚呆了。

吳小草亂糟糟的頭發(fā)被剪成了齊耳的娃娃頭，整整齊齊的劉海，更襯得她的五官精致小巧。

新買的衣服、襪子和鞋子穿在她的身上，跟以往小臟包似的模樣大相徑庭。

姜茶一下子，還有些不敢認(rèn)。

直到吳小草一頭鉆進(jìn)了她的懷里，她才確定，眼前這個煥然一新的小姑娘，就是吳小草。

“哎喲，我們小草，可真好看?！?p>“姐姐和媽媽才是最好看的。”

“是是是，我們都好看?！?p>姜茶緊張了一路的心情，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

她想著，明天，等過了明天，白書瑤那顆定時炸彈，應(yīng)該就會徹底炸開了吧？

晚上，吳小草是跟著姜茶一起睡的。

第二天早上，姜茶還沒醒呢，吳小草就偷偷摸摸地起來，煮稀飯，擦桌子，掃地。

忙活了一大圈，家里的人才陸陸續(xù)續(xù)地起床。

霍霆坤是家里起來最早的那一個。

他看見握著掃把的吳小草，還驚了一下。

“小草，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霍叔叔，我已經(jīng)熬好粥了，您去買早飯回來，就能吃?！?p>霍霆坤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心里的不安。

“小草，我們收養(yǎng)你，是想要你健康快樂的長大，并不是想要你來我們家里干活兒的?！?p>“霍叔叔，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

小姑娘和臭小子，終歸是不一樣的，霍霆坤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

“沒有，你做的很好，只是，你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多吃飯，多睡覺，才能長得好?！?p>這么丁點(diǎn)兒大的小蘿卜頭，前些年，過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吳小草吸了吸鼻子，“霍叔叔，您真好?！?p>從前在家的時候，她每天都得在馬燕妮和吳天寶起床之前，做好早飯，洗完衣服，收拾完家務(wù)。

不然的話，馬燕妮就會打她，罵她，不給她飯吃。

這么多年的習(xí)慣，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的，她得慢慢習(xí)慣，慢慢適應(yīng)。

霍霆坤想明白了這一點(diǎn)，也不在這上面多做糾結(jié)。

“你今天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去給你帶回來?！?p>“沒有，您帶回來的東西，都很好吃?！?p>吳小草真的是這么覺得的。

昨天早上的那個大肉包子，中午的雞蛋手搟面，晚上的大雞腿，每一樣都很好吃。

“那我就……”霍霆坤笑瞇瞇地一轉(zhuǎn)，“再給你帶大肉包子回來？”

果然，吳小草的眼睛又亮了。

很好，現(xiàn)在的家里頭，繼姜茶、霍競野這兩個吃貨之后，又來了一位小吃貨。

家里頭可熱鬧了！

霍霆坤哼著小曲兒出了門。

姜茶是在鬧鐘響了之后，才起床的。

今天，她要給文工團(tuán)的同志們做體檢，昨天下班的時候，她和侯麗萍商量好了，今天得提前半個小時過去，準(zhǔn)備著。

姜茶急急忙忙地捯飭完自己，連早飯都顧不上吃，蹬著自行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