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為被馬家這幾個人無恥的嘴臉氣笑了。

“你閨女，下毒害的，是我的親生女兒，她差點(diǎn)把小草害死了！”

當(dāng)年，小草她娘死的時候，他沒能趕回來。

后來，他請假回去接小草的時候，在小草她娘的墳前發(fā)過誓，會一輩子都對小草好。

但是……

他連這唯一的誓言都沒做到，這些天，他越是想著，就越是覺得心里頭難受。

“這么惡毒的女人，我們家屬院可不敢留。”

“就是，她今天敢下毒害那么半大點(diǎn)兒的孩子，明天指不定就得下毒害我們，這種人，多看一眼，我都覺得害怕?！?p>周圍的人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

馬燕妮的爹抹不開面兒，站在那里，臉色漲紅。

馬燕妮的哥哥沖著周圍人一吼：“你們知道什么呀？我妹說了，最近家里頭鬧耗子，她才買的耗子藥，那要藥，她是下在灶膛邊上的，誰知道那個小妮子會去吃草？這件事兒，就是個誤會。”

“嗐，誰信呢？小草被你家妹子照顧的，十歲了，都沒有我們家三巧高呢，我們家三巧今年才六歲。”

“他們就是在強(qiáng)詞奪理，整個大院誰不知道，小草在他們吳家，從來都沒有吃飽過？”

“馬燕妮肯定是看見了小草總是餓得吃草，所以才會故意把耗子藥下在灶膛邊上的草垛子里的?！?p>“我也是這么覺得的?！?p>眼看著議論聲一邊倒，馬燕妮的媽倒是能屈能伸，她把吳有為拉到了一邊。

“有為啊，咱們也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家人，我們家燕妮兒有些事兒，做得確實(shí)不算好，可小草她畢竟是個閨女，以后那是要嫁到別人家去的，天寶才是你的兒子，百年之后，還得靠著天寶給你養(yǎng)老送終，你這會兒要是跟我們家燕妮兒離婚，那天寶可怎么辦呀？”

馬燕妮的媽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天寶這兩天都在家里鬧騰，他說了，要是你不要他媽了，那他也不想要你這個爹了！”

吳有才還沒來得及說話呢，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小老太，就火急火燎地從外頭進(jìn)來。

“我不同意你們離婚?！?p>吳有才扭頭去看，一臉的無奈。

“娘，您怎么來了？”

來的人，是吳有才的娘，馬燕妮回娘家那天，就給吳老太打了個電話，她把事情添油加醋地給吳老太說了一遍。

吳老太當(dāng)場就炸了。

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要離婚，還不要他們老吳家的乖孫？

這怎么可能？

她二話沒說，當(dāng)天就托人買了車票進(jìn)城。

吳老太一拐杖狠狠地打在了吳有為的后背。

“我要是不來，這件事兒，你打算怎么辦？”

“馬燕妮那么惡毒，她都能下毒害小草，我當(dāng)然要跟她離婚?！?p>“離婚？”

吳老太又是一棍子敲在了吳有為的身上。

“你跟她離婚了，那我乖孫怎么辦？”

打那個小丫頭片子出生起，吳老太就不喜歡她。

現(xiàn)在又因為她，攪得家里不得安寧，吳小草就是個喪門星。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去把燕妮和天寶接回來，小草跟著我回老家，我把她放在我身邊親自養(yǎng)著，你們一家三口，把日子過好，別的，不用你們操心。”

吳小草也十歲了，再過個兩三年，養(yǎng)的水靈一點(diǎn)兒，就能給她相看人家了。

到時候，要個高彩禮，把人嫁出去，也就行了。

沒必要因為這么攪家精，把她們老吳家，弄得家宅不寧的。

吳有才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吳老太。

他自己的親媽，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自己心里頭有數(shù)。

孩子剛出生，就能被她丟進(jìn)冰天雪地里活活凍死，從本質(zhì)上來說，吳老太和馬燕妮都是一樣的人。

吳有為想也沒想，“我不同意?！?p>“你不同意？”

又是一棍子敲下去，“我是你娘，這件事兒，我說了算，你不同意也沒轍?！?p>吳老太把手里的行李往地上一撂。

“親家母，親家公，這件事兒，說到底，也只是咱們兩家的私事兒，既然是私事兒，就沒有外人說三道四的份兒，只要咱們商定好，也就是了。”

“哎喲喂，還是親家母您深明大義啊！”

馬燕妮的媽一聽這話，樂開了花。

“我這就回去讓燕妮兒帶著天寶來這里，見見他奶奶?！?p>“趕緊去吧，我可想死我們家乖孫了！”

吳老太一拍板，這件事情，就已經(jīng)成了定局。

吳有為忽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活得挺窩囊的。

娶小草她娘的時候，他說了不算，吳老太一通電話打到部隊，通知他回家結(jié)婚。

他心里頭抗拒，卻還是不得不聽話，乖乖地回家結(jié)婚。

小草她娘是一個頂頂溫柔，頂頂懂事的好姑娘。

好不容易，他們倆相處出了感情，小草她娘，生了小草就撒手人寰。

后來娶了馬燕妮，也只是因為合適，才打的結(jié)婚報告。

沒想到，又鬧出了這一副光景。

現(xiàn)在，連他想要離婚，自己說了都不算。

也不怪他在部隊，這么多年都沒有往上再升一步。

他確實(shí)是個立不起來的窩囊廢。

吳小草小貓似的從門框里頭探出了腦袋，一雙大大眼睛，怯怯的看著吳有為，眼睛里面依舊滿是期待。

對上吳小草的視線，吳有為內(nèi)心的愧疚到達(dá)了頂峰。

剛才，他還信誓旦旦地告訴吳小草，‘爸爸不會不要她’。

這才過了多久？

他的承諾，就像是放屁，放出來就完了，連味兒都散不掉。

“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對嗎？”

豆大的眼淚，從眼眶吧嗒吧嗒地落下，看起來可憐的不得了。

吳有為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

吳老太一見到吳小草，剛才賠出來的笑臉，一下子落了下去。

“你出來干嘛？你就是個攪家精，只要有你在，家里就會不得安寧，明天，你就跟我回鄉(xiāng)下去，以后，你都跟我過?！?p>吳老太在家里，拍板做決定習(xí)慣了，對吳小草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客氣話。

姜茶實(shí)在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吳小草的身邊，伸出手，摟著她削瘦的肩膀。

吳小草一看見姜茶，眼淚流得更兇了。

“姐姐，我是不是很讓人討厭？”

小姑娘不懂，為什么從她一出生開始，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歡她？

她只會覺得，自己是多余的。

在所有人的面前，她都是多余的。

她沒有一個可以容身的地方，就像是聽別人講的三毛流浪記，那個故事里的三毛。

姜茶親了親吳小草的臉頰，“誰說的？我們家小草，明明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姑娘?！?p>吳小草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埋在她的胸膛哭。

姜茶任由她掛在自己的身上，抬頭，看向吳有為。

“你現(xiàn)在，還堅持你的想法嗎？”

吳有為的雙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你比我更適合，做小草的家人?！?p>吳老太一聽這話，心里頭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有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p>吳有為第一次挺直了腰桿對上吳老太。

“我會向部隊遞交轉(zhuǎn)業(yè)申請，帶著馬燕妮和吳天寶回鄉(xiāng)下去，咱們一家四口在一起，好好生活?！?p>“你不能轉(zhuǎn)業(yè)?！?p>吳有為可是他們老吳家的驕傲。

因著生了個兒子做了軍官，吳老太在村里，跟人家說話，都很不能拿鼻孔對著人家。

要是吳有為轉(zhuǎn)業(yè)回了村，別人會笑話死她的。

“娘，我就不能做一回自己的主嗎？”

吳有為聲嘶力竭，“三十多年了，我為自己做主一次，也不行嗎？就這一次?！?p>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吳老太沒法說，把吳小草放在家里養(yǎng)兩年，就能換回一筆豐厚的彩禮。

話滾到嘴邊，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你現(xiàn)在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你愛怎么辦怎么辦吧！”

她把地上的行李撿起來，進(jìn)了屋，哐當(dāng)一下，把屋門帶上。

吳小草一驚，姜茶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小草不怕，從今以后，你跟姐姐，就是一家人了。”

“這樣，會不會很麻煩姐姐？”

“怎么會呢？我們都很希望，小草能成為我們的家人。”

“真的嗎？”

吳小草從姜茶的懷里探出腦袋，葉素容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子。

“是，我們都很歡迎小草成為我們的家人?！?p>吳小草又把視線落在了吳有為的身上。

“爸爸……”

她的聲音又小又軟，叫得吳有為心里軟塌塌的一片。

“乖，以后，你就跟著姜茶姐姐，好好的生活，爸爸真的很對不起你?！?p>他沒再多看吳小草一眼，仿佛失去了渾身的力氣。

“你們現(xiàn)在滿意了嗎？”

他對上馬家人，“走吧，我跟你們一起，去把燕妮和天寶接回來。”

這樣，所有的人，都能滿意了。

姜茶把吳小草領(lǐng)回了家。

以前，她擔(dān)心自己會弄臟別人家，從來都不敢進(jìn)別人家的門。

現(xiàn)在，這里也成為了她的家。

可是，小姑娘依舊心驚膽戰(zhàn)，沒有安全感極了。

“我可以叫你姐姐嗎？”

姐姐和茶茶姐，是不一樣的。

“當(dāng)然可以??！”

姜茶把她帶到了沙發(fā)上坐下，抬手，搭在了吳小草的脈搏上。

葉素容也沒閑著。

“我去找找你有什么衣服能給她穿，一會兒好好的給她洗個澡，修個頭發(fā)，再把指甲也給剪了，好好的一個小姑娘，都被他們糟蹋成什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