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和葉素容的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霍霆坤有些沉默。
霍競野一反常態(tài),一個勁兒地越過姜茶,給霍競川夾菜。
霍競川倒是笑了起來。
“你們一個個的,是在干嘛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p>“呸呸呸,你胡說什么呢?”
姜茶把他的臉別過去,“快,呸三下,別胡說?!?p>她聽不得這樣的話。
霍競川配合的“呸呸呸”連呸了三聲。
葉素容吃不下,扭頭去了廚房。
霍霆坤給霍競川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競川,我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只要黨和人民需要,不論是誰,都得義無反顧地沖到第一線,這么多年,你應(yīng)該明白這個道理?!?p>從前在霍家,不論是誰出任務(wù),都是家常便飯,霍家父子三人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分別和相聚。
可葉素容和姜茶,沒有辦法適應(yīng)這一點。
“我知道,爸,我一定會完成任務(wù),不辜負組織對我的信任?!?p>霍競川,是季崇山深思熟慮之后,定下的人選。
他在霍競川和岑諭之間艱難的抉擇。
上一次的拉力賽,就是考核項目之一。
霍競川,不論是個人能力,還是團隊領(lǐng)導能力,和協(xié)作能力,在春城軍區(qū)都是頂尖的存在。
縱使霍霆坤再舍不得,但綜合考量下來,霍競川的確是完成這項任務(wù)的不二人選。
“你能明白就好,去跟你葉姨好好說說,道個別,她心里頭難受?!?p>霍霆坤拍了拍霍競川的肩膀。
霍競川點頭“嗯”了一聲。
廚房里頭的交談聲不大,姜茶垂著眼瞼,腦海里還在盤算著,要準備些什么東西,給霍競川帶過去。
吃的,穿的,用的,基本上都準備好了。
各種各樣的藥品,她也都給他裝齊了。
似乎,真的沒有什么了。
霍競川的東西,全都堆在了客廳。
一去兩年,姜茶擔心之余,后知后覺涌上來一股不舍。
像是游走在每一根筋脈里面的慢性毒藥,起初,藥效甚微,越到最后,越能體現(xiàn)出藥效的強勁與霸道。
姜茶不知道的是,霍競川還帶走了一樣東西。
一張她的照片。
是去年,她在學校國慶表演,跳舞的時候,葉素容拿相機拍下來的照片。
黑白照片,看不出舞裙漂亮的顏色。
可她將長發(fā)高高的盤成花苞,露出了完美的肩頸線條,一眼就能抓人心跳的臉上,那雙盈盈流轉(zhuǎn)的雙眼,含笑看著臺下的視線,都被這張照片展露無疑。
這張照片,是霍競川在葉家?guī)椭帐皷|西的那天晚上,在葉家一樓客廳茶幾下面的相冊里看見的。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一種什么心里,鬼使神差的,就將這張照片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臨上車時,姜茶只跟他說了四個字,“大哥,珍重?!?p>霍競川一走,姜茶的心,也跟著空出來一塊。
不僅是她,好像整個霍家的人都怪怪的。
飯桌上少了一個人,有一種吃飯都不香的感覺。
姜茶丟了魂,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才能短暫地控制自己,不去想霍競川這個人。
于是,姜茶把自己每一天的時間,都排得滿滿當當。
早上五點半起床,晨跑一個小時,六點半回來洗漱,吃早飯,七點半去上班。
下班回來,看書,自學,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來。
每周六,準時出門,去找張可達。
有的時候跟張可達一起,有時候剛好遇見秦桑休息,就三個人膩在一塊兒打理草藥。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是她想象中平淡溫馨的生活,可總有什么東西,顯得不一樣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夏末秋初,季節(jié)交替,醫(yī)務(wù)室最近忙得不得了。
換季感冒的人多,姜茶從早忙到晚,一刻都不得閑。
自從得知侯麗萍有比較嚴重的心臟病之后,醫(yī)務(wù)室里的工作,姜茶都將大頭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空蕩蕩的心,在日復(fù)一日的忙碌中,又被新的生活填滿。
元旦那天,姜茶收到了霍競川寄回來的第一封信。
信是直接送到文工團醫(yī)務(wù)室的,并不是家屬院。
封面上,‘姜茶親啟’這熟悉的四個大字,姜茶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姜茶剛剛鎖上醫(yī)務(wù)室的大門,還沒等她把信封拆開,霍競野就小跑過來接她下班。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么的,姜茶猛地把信塞進了包里。
霍競野一臉喜色朝姜茶飛奔過來。
“茶茶,我哥寄信回來了,咱們趕緊回家看信去。”
“大哥寄信回家了?”
姜茶更心虛了。
敢情,霍競川除了給家里寫了一封信之外,還單獨給她寫了一封信?
“是啊,還有一個大包裹呢,聽說是北大荒那邊的特產(chǎn),八成是好吃的。”
一說起吃的,霍競野就高興,跟收到了霍競川的來信一樣高興。
天氣漸漸冷了,晚上黑得早。
他們倆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了。
天氣一冷,基本上沒人在院子里吃飯,乘涼。
姜茶烏黑的頭發(fā)編了一根側(cè)麻花辮,霍競川送給她的那條粉色絲巾,穿插在烏黑的頭發(fā)里面,跟長發(fā)編在了一起。
粉色跟她的膚色出奇的襯,霍競川在家的時候,姜茶從來都沒有戴過這根絲帶,現(xiàn)在他不在家,姜茶卻見天地戴著。
姜茶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但是,戴著霍競川送的絲巾,她心里踏實。
絲帶的尾巴隨著冬風,吹到了姜茶白嫩的臉上,姜茶低著頭,看著包包里面露出來的信封一角,沉寂了兩個月的心,在接到信的那一刻,又重新活了過來。
回到家,霍競野干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拆包裹。
包裹并不大,霍競野把它打開,看見了兩個布袋子。
他打開一個,里面裝著高粱子,打開另一袋,里面裝著的,還是高粱子。
霍競野“誒?”了一聲,“大哥他費勁兒巴拉的,寄兩袋子高粱回來干嘛?這玩意兒,又不好吃?!?p>霍霆坤白了他一眼,把那兩袋子高粱袋子重新系好,“我有用的,你整天就只知道吃?!?p>霍競野的好心情突然就沒有了。
他還以為,霍競川給他寄了好吃的回來呢?
搞了半天,是寄給老霍的。
信,霍霆坤和葉素容已經(jīng)看完了。
姜茶把茶幾上的信拿起來看。
就是普通報平安的信件,沒有什么特別的。
姜茶回了房,打開了這封霍競川單獨給她的信。
依舊是……空的?
姜茶把信放在書桌上,哭笑不得。
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的。
拿一封空信回來,亂她心神。
跟上次一樣。
姜茶拿起筆,組織了一下語言,在空白的信紙上寫道。
競川吾兄,展信悅。
自你走后,家中一切如故,父母身體康健,二哥依舊上班之余,醉心吃喝,前兩日我與他閑聊起以后,他竟然說,他想當個廚子。
不知你在外,一切可好?
妹愿兄長吃飽飯,穿暖衣,保重身體,平安康健。
姜茶手書。
把信寫好,姜茶找出了一張空的信封,將信紙塞進去。
信的內(nèi)容不長,她提及了家里所有的人,唯獨沒有提及自己。
她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說,可是一提筆,那些話,一個字都沒辦法落在紙上。
姜茶去了火漆蠟,用蠟燭燒化之后,滴在信封的封口處,她又拿了自己的印章壓印上去,蓋在還未冷卻凝固的火漆蠟上。
再揭開印章,一朵山茶花就那么活靈活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了信封上。
“可是……要不要寄出去呢?”
姜茶又開始猶豫。
“寫都寫了,明天就去寄!”
姜茶剛把信裝進了包里,外面就有人敲門。
“茶茶,茶茶你趕快出來,小草那個小妮子,快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
姜茶一打開門,就看見何美珊在她房間門口急得跳腳。
“何嬸子,您別急,快跟我說說,小草她怎么了?”
姜茶連外套都來不及拿,穿著一件單薄的的確良襯衫,就出了門。
大院里頭圍滿了人。
霍霆坤拎著那兩袋子高粱去了季首長家,葉素容在外面讓圍觀的人們都散開,站遠一些,有利于空氣流通。
“快快快,都讓著些,茶茶來了,快讓她瞧瞧。”
人群自發(fā)地散開了一條道,姜茶快步過去,一眼就看見了昏睡在地上,臉色發(fā)青的小姑娘。
姜茶撲到吳小草身邊,她先是翻了翻吳小草的眼皮,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最后才搭上了吳小草的脈搏。
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葉素容把人群勸到了差不多的范圍之后,才蹲在姜茶的身邊。
“茶茶,她怎么樣了?”
“她吃了什么?”
姜茶抬頭在人群中四處張望,半天都沒有看見吳小草的家人。
“她的家人呢?快幫我把她的家人找來?!?p>姜茶皺著眉頭低吼出聲。
“媽,你快去拿水來,她這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食物中毒了,得趕緊給她催吐?!?p>葉素容連忙進屋去拿水。
霍競野剛剛洗完澡出來,看見外面這一大群人,正準備搓內(nèi)褲的他,一下就把臟了的內(nèi)褲揣進了兜里。
“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