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棟梁拿了糖,倒了些,一溜煙兒跑了個沒影兒,跟身后有鬼抓他似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是再不跑,他的心臟,就要破體而出了。
不知道他有沒有資格,能成為霍副團長的妹夫。
只要能成為霍副團長的妹夫,哪怕他被霍副團長揍一頓,他也愿意!
姜茶打開了飯盒,里面裝著一小半米飯,只有雞蛋的番茄炒雞蛋,去了肥肉的回鍋肉,還有一拳頭大小的小青菜。
“不是說開會去了嗎?”
姜茶攥著飯盒,不由得又看了看門外。
霍競川真的沒來。
習(xí)慣了每天跟霍競川一起吃飯,突然沒有她,姜茶有些食不知味。
讓她沒想到的是,下班回家,她也沒能見到霍競川。
霍霆坤說是因為部隊最近有拉力賽,霍競川擔(dān)任小組組長,要留在部隊里集訓(xùn),估計這一周都不會回來。
姜茶的心口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開始懷疑,不會是張可達那個家伙,昨天晚上,對霍競川說了什么,霍競川為了特意避開她,所以才不回來的吧?
這個想法一旦成型,對于姜茶來說,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
她午飯本來就沒怎么吃好,晚上也沒吃多少。
夜里躺在床上,姜茶翻來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勉強睡著。
從上周日開始,姜茶已經(jīng)連續(xù)六天,沒有看見霍競川了。
她的心里頭壓著事兒,食不下咽,夜不成寐,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姜茶排休,她一個人去了軍醫(yī)院,找季知栩掛號。
姜茶覺得,自己應(yīng)該要再做一個心理輔導(dǎo)。
再這么患得患失下去,她估計還沒等到自己的心思暴露,自己就先把自己嚇?biāo)懒耍?/p>
季知栩的心理診室在一排門診辦公室的盡頭。
姜茶的過去,就得經(jīng)過所有醫(yī)生的門診辦公室。
這個年代的醫(yī)院,科室分的并不是很明確,來看病的人也不算多,有的辦公室干脆關(guān)著門,并沒有安排坐診醫(yī)生。
姜茶走到倒數(shù)第三間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競川哥哥,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p>
競川哥哥?
姜茶一聽到這個名字,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不是說部隊有拉力賽,得抓緊訓(xùn)練,所以才不能回家的嗎?
姜茶的手緊緊攥著斜挎包的背帶。
這間辦公室的門是虛掩著的,透過門縫,姜茶看見了站在醫(yī)生辦公桌面前的霍競川。
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年輕的姑娘,長發(fā)及腰,穿著一件的確良的白襯衫,下面配了一條藍黑色的百褶裙,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皮鞋。
纖細窈窕的身材,烏黑濃密的長發(fā)。
一看,就是一個優(yōu)秀到了極致的姑娘。
姑娘半仰著頭,看行霍競川,霍競川低頭看他,側(cè)臉落在光影里,仿佛將望向那姑娘的眼底,都鍍上了一層柔光。
這樣看去,顯得他的眸色異常的深情。
那是他喜歡的姑娘嗎?
姜茶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怕自己忍不住沖到辦公室里,把霍競川從那個姑娘的身邊拉開。
姜茶想,她可能真的是有病。
這么有病的想法,如果被季知栩知道了,他會不會告訴霍競川?
霍競川又會怎么看待她?
要不……還是算了吧!
姜茶轉(zhuǎn)頭離開,越走越快。
霍競川好像看見了姜茶,當(dāng)他推門出去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姜茶的身影。
盛夏的天氣,就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明明上一秒還是烈陽當(dāng)空,下一刻就烏云密布,大雨傾盆。
狂風(fēng)大作,她騎著自行車,瓢潑的大雨淋在她的臉上,她根本看不清路。
姜茶干脆推著車子,躲到了別人家的屋檐下。
這場雨來得兇而急,姜茶把自行車靠邊架好之后,低頭整理著自己濕透了的頭發(fā)和衣服。
一把漆黑的雨傘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頭頂。
黑色的皮鞋,筆挺整潔的綠色軍褲。
姜茶不敢再往上看,生怕看見了那張讓她朝思暮想,又愛又恨的臉。
她還沒有調(diào)整好情緒去面對他。
下一秒,她的耳邊炸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么大的雨,你怎么在這兒?”
姜茶仰頭,看見了張可達的臉。
那一瞬,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別的,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達達,我失戀了!”
豆大的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比屋檐外的雨落得更加兇猛。
張可達是個大老粗,兜里從不揣手帕。
他在自己的身上,上下左右摸了一圈,愣是沒找到能給姜茶擦眼淚的東西。
“祖宗,你別哭啊,天都被你哭塌了!”
張可達干脆用手給姜茶刮眼淚。
粗糙的指腹落在姜茶軟嫩的臉上,他最見不得姜茶哭。
姜茶也知道自己沒出息,可她控制不住。
軍綠色的吉普車從雨中疾馳而過,屋檐下躲雨的兩個人姿態(tài)親昵,被鋪面而來的暴雨和雨刮器,明一下,暗一下的,顯露在霍競川猩紅的眼底。
漆黑的方向盤被霍競川掌心的汗液浸濕,他渾身崩得緊緊的,一雙手臂上的肌肉因為用力而繃起。
坐在車后座的詹以萍忽然覺得冷。
她抱著雙臂撫了撫,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色。
身材高大的男人撐著傘,一大半的傘邊都傾在了女人那邊,自己淋濕了半邊肩膀,卻置若罔聞。
她由衷地感嘆一句:“他們兩人的感情一定很好!”
刺啦一聲。
霍競川猛地踩下剎車,詹以萍一時不察,身體因為慣力,砰一下,狠狠地撞在了前面座椅的靠背后面。
“啊!”
她吃疼地驚呼一聲,“霍競川,你干嘛?”
霍競川看著后視鏡,眼神猶如冰冷的刀。
“詹小姐介意車上再加一個人嗎?”
詹以萍扭頭,透過車窗往外看,剛才躲在屋檐下的一男一女已經(jīng)快要走到車身旁邊。
“你認識他們?”
霍競川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
“那個姑娘……是你喜歡的人?”
她接觸了霍競川,霍競川一直冷冷淡淡的,對她不冷也不熱,好像是一個完全沒有溫度的人。
這還是詹以萍第一次在霍競川的臉上,看見除了冷漠以外的表情。
雖然,是比冷漠還不如,極致的冷。
“詹小姐,我只是奉命陪你來醫(yī)院看病,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霍競川,你就不能對我客氣一點嗎?”
她可是跟著京市一起來春城的考察團成員之一,她的爸爸是京城軍區(qū)的領(lǐng)導(dǎo)。
她紆尊降貴,跟在霍競川的屁股后面,給她陪了兩三天的笑臉,已經(jīng)是給了霍競川天大的面子。
他不領(lǐng)情就算了,居然還跟對她這么不客氣?
“詹小姐,是你的問題太過冒昧?!?/p>
“你……”
霍競川按下車窗,瓢潑大雨順著車窗,飄到了車里。
“茶茶,上車。”
姜茶緊緊地握著自行車的龍頭,緊抿著唇,看見了坐在汽車里面的詹以萍。
她又想起了剛才,她才那個醫(yī)生的辦公室里看見的場景。
霍競川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
他現(xiàn)在,正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為什么還要橫插在他們之間,自討沒趣?
姜茶搖頭,“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甚至連質(zhì)問的勇氣都沒有,只敢一個人默默地,把傷心的情緒憋在肚子里。
張可達把姜茶的肩膀一攬。
“大哥放心,我一定會把茶茶安全地送回家!”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大哥!”
看樣子,上回,他還沒把他打疼。
這個男人,總能輕而易舉地挑起他的怒火。
那只刺眼的手……
“真的不用了,大哥!”
姜茶勉強扯出一個笑,明明才幾天不見,她對他的生疏,好像突然回到了初見的時候。
“達達會送我回家的。”
姜茶拉著張可達走。
一轉(zhuǎn)身,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就比傘外的大雨更加洶涌。
霍競川就那樣呆愣愣地看著姜茶跟著張可達一起,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團在胸口許久的澀意,在這一瞬無限放大。
霍競川重新發(fā)動車子,這個狗屁任務(wù),誰愛干誰干,他現(xiàn)在就把任務(wù)目標(biāo)送回部隊,交接給別人。
再有幾天不回家,他擔(dān)心,下一次回去,直接就能喝上姜茶和張可達的喜酒。
姜茶身上的衣服都是濕的,張可達把姜茶帶回了他家。
張軒不在家,張可達從他姑姑之前住過的房間里,翻出來一套半舊的連衣裙,遞給了姜茶。
“我家里,只有我姑姑的衣服,你勉強可以穿,你先去換上,濕衣服穿在身上容易感冒。”
姜茶確實感覺到了冷。
她換好了衣服,把濕衣服裝進了包里,打算等雨停了帶回去。
張可達給她熬了一碗熱熱的姜湯。
加了足足的生姜,又加了一大塊紅糖,一口下去,又甜又辣。
姜茶喝得直皺眉頭。
她本來就討厭生姜的味道。
“張可達,你這一碗里面,得加了半斤生姜進去吧?”
張可達拿了一條干凈的毛巾給姜茶擦頭發(fā)。
“就你這身子骨,不多放點生姜發(fā)發(fā)汗,淋了雨,晚上就得發(fā)燒,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姜茶忍著濃郁的姜味兒,一口一口地喝著姜湯。
“姜茶,你怎么這么沒出息?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姜茶癟了癟嘴,“你可閉嘴吧!”
感情這種事兒,是她說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嗎?
“茶茶,要不,咱倆試試吧!”
“噗!”
姜茶被紅糖姜水嗆到,姜味兒一下子吸到了肺管兒……